第 22 章 沙雁爭飛(二)(1 / 3)

戴申傳檄天下,河東諸郡縣已經悄然地騷動起來,三鎮節度使治所所在的範陽卻平靜如昔。四月末的時候,衙署裏來了兩位不速之客,一位是常駐京都的奏事官曹荇,另一位和曹荇結伴而來,是個寒酸靦腆的末流小官。

曹荇自然是賓至如歸,和眾人寒暄畢,特來拜見溫泌,眼睛還在人群裏尋找:“楊寂去哪裏了?”

“回老家探親去了。”溫泌隨口一答,餘光見那小官半點沒有京都人的風姿,束手束腳地立在角落,一雙賊眼卻淨在自己身上打轉。溫泌索性轉過身,大喇喇地對他點點頭。

那小官被提醒了,意識到自己盯著人家太久,他麵上一熱,忙叉手道:“駙馬,臣秘書校書郎周裏敦,奉皇帝陛下詔赴河東觀察使幕,襄理征兵事宜。”

不叫使君叫駙馬,溫泌一聽就明白了。這人是宮裏當值的,興許還和吉貞很熟。怪不得那樣傻裏傻氣地看自己。

誠心要刁難一下這個京城來的老實人,溫泌“哦”一聲,將曹荇肩膀一攬,手一揮,對眾人道:“今晚都別走,替曹荇接風洗塵去。”卻獨把周裏敦晾在一邊,不冷不熱地說:“郎中要赴河東,還是速速啟程吧,別耽誤了。”

才說了一句話就要趕人走,周裏敦原本還有顆暗含期許的心頓時涼了,看溫泌便有點不順眼。他站著不肯動,耍賴似的說:“臣奉召而來,有軍務要與駙馬請教。”

“現在?”溫泌看了看天色。

“是。”周裏敦低著頭道。

溫泌盯著周裏敦的後腦勺琢磨。

這人木呆呆,可態度已經很明顯了。隴右和京城相距不過咫尺,皇帝和太後怕戴申隨時要揮兵南下,怕自戴申傳檄之後就成了熱鍋上的螞蟻,所以這會才猴急猴急地派了這個周裏敦來。

禁中兵力空虛,可見一斑。

周裏敦越著急,溫泌越不急。他懶懶地舒展了一下筋骨,給周裏敦也順手安排了,“你不急?那也住一夜,今晚替你和曹荇兩個一起接風,不醉不歸。”

周裏敦向來謹慎自持,哪習慣這樣動輒勾肩搭背的作風?怕溫泌也要來拉自己,他嚇得往角落裏一縮,謙辭道:“臣不會吃酒。”

人群裏響起幾聲低笑。

周裏敦有些尷尬。他聲音越發低了,迫不得已,囁嚅了一句,“臣想去拜見清原公主。”

溫泌的手還在曹荇肩頭,聞言,他揚起的嘴角落了下來,鋒利的目光剜了周裏敦一下。

周裏敦頓覺芒刺在背。宮裏的人,不管心裏怎麼想,目光都是隱晦的,溫和客氣的,偶爾窺伺他人,哪像這樣,直勾勾毫不避諱,心懷鬼胎的倒成了自己。原本心裏是坦蕩蕩的,他卻不爭氣地紅了臉,畫蛇添足道:“陛下有信,命臣轉呈殿下。”

溫泌將曹荇往前一推,對彌山等人道:“你們領曹荇去吧。”獨留自己和周裏敦,他笑眯眯地對周裏敦抬抬手,“正好我也有一段時間沒回公主府了,和你一起走。”

周裏敦有些別扭地跟著溫泌往外走。剛才目不暇接地見了許多人,寒暄了半晌,突然隻剩一行兩人,格外冷清。往公主府的路上,溫泌突然失了精神頭,有些煩惱的樣子。周裏敦盯著他的背影咂摸了一會,明知不該問,沒資格問,又怕錯過了這個機會,以後牽腸掛肚的,因此便厚著臉皮張嘴了,“駙馬不常去公主府?”

溫泌腳步一停,周裏敦險些撞在他背上。周裏敦有些狼狽地退了幾步。

溫泌比周裏敦要高,一雙少年英氣的眉毛擰起來,他濃睫毛下一雙眼睛含義莫名地盯著周裏敦,心裏在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