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沙雁爭飛(十二)(1 / 3)

溫泌是被韓約從床上拽起來的。

他睡得太沉了,好久都沒有這麼沉過,尤其還是在別人的地盤上。

韓約在房門外焦急地轉了無數個圈子,聽見桃符還隔著帷帳細聲細氣地叫“駙馬”,他終於忍不住了,衝進去,大手穿過帷帳,揪住溫泌的衣領就把人拎了出來往地上一扔。

“天泉!”韓約扯著他的耳朵嚷嚷,“汾陽暴雨,管涔山山崩了!”

溫泌腦子還有點木,隻覺得手上空落落的——那隻手之前還在吉貞溫暖柔軟的胸懷裏。

他用力扇了自己一把,頓時清醒了,在地上打個滾翻起身,登上皮靴就往外走。

桃符閃避到邊上,看著兩人風一般地掠過,她驚魂未定地呆站了一會,嘴裏念念地,“這不是將軍,這是土匪呀!”上前一看,吉貞也醒了,長發垂肩,擁著錦被,也被韓約直接上床抓人這舉動給震驚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殿下再睡會吧。”桃符理了理淩亂的帷帳。

“什麼時辰了?”

“申時了吧?”房裏沒有更漏,桃符望著天色,不確定地說。

吉貞下了床,走到窗邊一看,黃湯一樣的天,遠處的蒙山霧氣更重了,不見了奇峻的輪廓,成了混混沌沌的一團。沒有雨,但濕氣很重,風拂過肩頭,有絲涼意。

“殿下,吃點東西吧?”桃符說。吉貞從昨夜到此刻,已經滴水未進了。

桃符拿著托盤過來了,早上周裏敦送來的玉尖麵,動也沒有動過,都涼透了。平時這種吃食吉貞是不碰的,出門在外,也隻能從簡了。

拿起犀箸停了停,又放下來,吉貞吩咐:“用食盒裝起來吧。”把地上溫泌丟下的褐絁單衫拾起來,撚了撚,也是薄薄的粗綢,沒什麼厚度。吉貞索性叫桃符把自己的翠帔取出來,帔子上綴了鳥羽,軟融融的,華彩灼灼,能擋風,也能遮雨。

把翠帔抱在懷裏,吉貞說:“走吧,跟去看看。”

主仆二人,連同被韓約解了禁的薑紹,找到了汾水河畔。湯湯的河水自北而來,昨夜細雨澆得河岸泥濘。河邊有石人孑然而立,被河水淹到了齊胸的部位。

吉貞下了馬,深一腳淺一腳到了河畔。這幾年災害頻發,河工都成了流民逃散了。溫泌手扶著石人濕漉漉的肩頭,正在和韓約說話。幾名士兵用笊籬網兜把沿河飄下的竹木水簽兜起來,呈給韓約,韓約捏在手上看了幾眼,塞進袖子裏,對溫泌道:“這兩天水位漲了不少,汾陽距此不過百裏,有飛報今夜之前估計也能趕到晉陽了。”

“攔下來,別讓盧燧察覺。”溫泌說完,見有點鮮豔的東西掛在水草上,隨波搖動。他涉水而去,把那東西拾起來,是一隻精巧的絲履,鳳目綴的明珠被水洗過,熠熠生輝。

“這是……殿下的鞋子。”桃符喜出望外,拎著裙子小跑上前。

“你們怎麼來了?”溫泌胳膊抬高一點,沒有把絲履給桃符。他回首見到吉貞,擰著眉從水裏走上來。

靴子浸濕了,晚風吹得單薄的汗衫貼在臂膀上,他不在意,把拾來的鞋子擰幹了水。小小的絲履,堪堪有他掌心那麼長。

他遞給吉貞,笑了,“物歸原主。”

吉貞見他高興得仿佛發現了意外之財,也不好說不要,隻能用指尖掐著鞋幫,拎在手上。濕透的絲履,沉甸甸的。

“等不到明天了,你們這就走吧。”溫泌指了指天,“天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