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凡塵因果(1 / 2)

洪武十八年二月,大明朝立國第一功臣,魏國公徐達在京師離世,卒年五十三。徐達的曆史成為大明朝開國功臣團職中的一道無形分水嶺,以徐達、常遇春、李文忠等開國名將為首的初代功臣們的叱吒風雲時代似乎正在落幕,自洪武二年常遇春離世,洪武十四年李文忠離世,到洪武十八年徐達離世,初代功臣正在老去,屬於後起之秀的時代似乎將要到來。

消息傳到北平府時,朱棣一度為此黯然不已,一邊派遣姚廣孝前去京師代為吊唁,一邊多次公開在眾人麵前,表達其對魏國公的緬懷,並讚頌其為大明的北伐功績。徐達舊部聞聽聞此事,皆動容不已,民間有懷念魏國公驅逐蒙古,收複中原偉業者,也對朱棣的表態深以為然,一時間,北地的軍心民心正在悄然發生轉變。

同年五月,姚廣孝自京師回返,帶回了幾則不大卻也不小的朝廷動向。

其一便是,徐輝祖依舊對姚廣孝閉門不見,似乎對他本人及其背後的朱棣極度厭惡。如今徐輝祖已經是皇上欽定的第二代魏國公,但年輕的徐輝祖,似乎尚不懂得如何籠絡人心,在朝中,並沒有太多往來的朝臣,也沒有與朱棣打好關係的意願。朱棣聽聞此事,不由得升起無名悶火,要知道朱棣妃徐氏可是徐輝祖的姐姐,這小子是為了向皇上表忠心,連血親也不認了麼?實在荒謬。

其二便是,太子朱標開始密切地參與政事,可多數時候都沒有真正的決策權,甚至話語權尚不及朝中老臣,大權仍舊牢牢把握在皇帝手中。這一點,朱棣倒是並不意外,畢竟父皇親自編寫的祖訓開篇第一段便是:雖親信如骨肉,朝夕相見,猶當警備於心。

朱棣心道,父皇多疑的性子,從不會因為朱標是他最喜愛的兒子,而有所收斂分毫的。

姚廣孝講述著,現實的情況是朱元璋與朱標之間產生了諸多分歧,例如事關近年朱元璋頻繁興起大獄之事,朱標曾多次勸諫,卻總是吃了閉門羹,被灰頭土臉的從禦書房給趕了出來。今年初,朱元璋當眾拿出一支長滿荊棘的藤條握在手中,將尖刺一根一根都拔了下來,直到手掌沾滿鮮血時才停下,而後對朱標正色道,朕的用意正如此條,你可曾懂得?

沒成想朱標竟頓首,回答道,上有堯舜之君,下有堯舜之臣。

朱標著話裏話外,似是在暗指朱元璋治國理政不夠賢明,才導致朝中貪官汙吏叢生,朱元璋聞聽此言勃然大怒,抄起座椅朝著朱標砸去,將在場眾大臣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朱棣聽到這裏,抬手打斷道:“後來,皇兄逃跑了沒有?”

姚廣孝一愣,低聲回道:“逃了,徑直逃出了大殿,一整天沒再露麵。”

朱棣苦笑一下,繼而道:“那就是了!小杖受、大杖走,父皇與皇兄的關係還是好著的,這一兩次爭執,改變不了什麼。”

見姚廣孝沒有更多事情要稟報,朱棣揮了揮手示意其先行回寺中休息,就在姚廣孝將要走出大門時,朱棣忽然從身後叫住了他。

朱棣朗聲問道:“對了,此番重回京師,宗泐大師可曾見了你?”

姚廣孝眼神一黯,歎了口氣道:“隻見了匆匆一麵。師叔說,觀我麵相便知,我已沾染太多凡塵因果,早已沒有了佛家的心性,日後,還是少些來往比較好。”

朱棣聞言,不由輕聲一歎,朱棣心裏明白,姚廣孝平日最敬重的人無疑是宗泐大師,此人引其入門,對其多有照顧,如父如兄,今日卻變得如此生疏,對姚廣孝而言,這意味著世上隻有他一人獨行了。朱棣微微張口,正要想些寬慰之言,卻見姚廣孝的背影,不知何時已經遠去,漸漸消失在五月北平府細密的雨幕之中。

洪武十九年夏,福建布政使司,閩南深山之中。

袁珙取下隨身的絹布,掀開道袍擦了擦後背,絹布當即被汗水浸透,伸手一抹,掌心傳來一陣黏膩。七月的山中多雨而悶熱,蛇蟲橫行、道路泥濘,即使是熟悉本地地形的山民,此時也是汗如雨下,一邊艱難地跋涉在崎嶇蜿蜒的山中小道上,一邊疑惑的回身打量著身後這倆位古怪的雇主,身後倆人一個身著純黑色僧衣,麵色冷峻,目光銳利如鷹,似乎心事重重,一個身著華貴的道袍,腰間別著做工精巧的香囊,看起來是個貪圖享樂的主兒。可世上哪有貪圖享樂之人,會在這酷熱的三伏天往深山老林裏頭鑽呢?山民擦了把汗,覺得大人物的事情他一介小民,還是少操心為好,老老實實帶路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