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舊友相殘(1 / 2)

建文元年十二月初三,自京師北上的朝廷密使來到北平,溥恰掀開馬車的簾子朝外看去,這是他第一次來到北地,空氣中的肅殺之氣令他心中一陣凜然。

朝廷的使臣看了溥恰一眼,慢悠悠地問道:“大師,可是害怕了?”

溥恰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而後回道:“貧僧既為陛下主錄僧,自當為陛下分憂。”

使臣朝南方遙遙抱拳:“為了陛下。”

溥恰也回以佛禮:“為了大明。”

車馬在燕軍的重重護衛之下到了王府,朱棣已在院內等候,使臣掀開簾子,隨著侍從的指引朝王府深處走去,溥恰則留在車內,他的目的地並不在此處。

此時天空中紛紛揚揚落下大雪,空曠的街道之上,莫名平添幾分蕭索之意,想到即將要見到十數年未見的舊友,溥恰的眼前竟莫名感到幾分模糊,些許溫熱的淚水在眼角一閃而過,

馬車在慶壽寺大門前緩緩停下,掀開簾子,寒風之中竟早已佇立著一道黑色的身影,正是一身黑袍的姚廣孝。

自洪武十六年京師一別,至今竟已不知不覺十六載。,月在倆人臉上都留下了清晰的痕跡,溥恰緩步走上前,細細端詳著姚廣孝,啞著嗓子道:“師兄,瘦了許多。”

姚廣孝淡淡一笑,伸手牽住溥恰,這便要往寺內走去,繼而道:“師弟倒是胖了些,京師的水土還是養人的。”

一旁護送馬車的王府親衛也隨之上前,姚廣孝卻揮了揮手,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此人乃是貧僧舊友,不必時刻防備,爾等守在門外便是。”

親衛們整齊地行禮,而後佇立在鵝毛大雪之中,竟真未上前半步。

溥恰小心翼翼地看了姚廣孝一眼,輕聲說道:“多年未見,師兄的確是變了。”

姚廣孝淡淡道:“人行走於是,皆在沾染塵緣根腳,豈有不變之理?倒是師弟,這些年在京師可還安好?我可聽聞,師弟如今已是皇帝陛下身邊的主錄僧了。”

溥恰的腳步微微一頓,感到手心一陣發熱,他咽了咽嗓子,努力做出平常的語氣回道:“說是陛下的主錄僧,可陛下哪裏會在意貧僧一介小人物呢?隻是表麵風光罷了,不值一哂。”

姚廣孝淡淡發問,卻是頭也不回,繼而道:“師弟何必緊張?今日這裏沒有朝廷與燕軍之分,貧僧也隻是在與舊友敘舊罷了。”

溥恰連連點頭,左手在袖中微微捏緊,繼而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那裏藏著一袋混有劇毒的粉末,以及一柄刀尖喂有劇毒的短柄匕首,這兩樣隨後要如何用,全看他自己臨場的應對,半月之前,京師報恩寺內,徐輝祖專程登門拜訪,帶來了陛下的旨意。

徐輝祖開門見山道:“陛下想讓道衍和尚死在北平,我聽聞你與道衍是故交,若你前去北平,想必應該有辦法與他近身說話吧?”

說著,徐輝祖揮了揮手,一旁的下人便將早已備好的華服、匕首和毒藥擺在溥恰麵前,繼而道:“燕賊如今正在北地作亂,自七月起事至今,我大明不知多少好兒郎慘死沙場。他們皆因燕王一己私念而死,而道衍正是那個助紂為虐之人。大師若是能將此賊誅殺,卻也是為陛下,為大明朝,做了一樁好事。”

徐輝祖說著便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看著溥恰,淡淡道:“本公知道,你們出家之人不喜殺生,可本公請大師好好想想,道衍行此謀逆之舉,是否已然違背佛道?大師既為佛門中人,是否有責清理門戶,維護佛法?早一日平定燕賊,天下便早一日恢複安寧,孰輕孰重,大師自己掂量。最後,這是陛下的旨意,聖旨不可違逆,大師還是早做準備吧。”

說罷,徐輝祖揮了揮手,徑直出門而去,臨了還不忘留下一句“大師不必遠送”。

從始至終,溥恰都沒有張口說一句話,看著麵前小桌上的毒藥和匕首,他的眼前依稀浮現的卻是昔日泛舟山野,自在作詩的那個才華橫溢的少年郎。

此刻,溥恰跟隨著姚廣孝步入屋內,姚廣孝搓了搓僵硬的手心,笑了笑說道:“此處條件簡陋,是北平府內出了名的苦寒之地,師弟見笑了。”

溥恰默默打量著四周,屋內一片漆黑,僅有案台上點著燭火,屋子中央的炭盆將要熄滅,四周遊走著直入骨髓的寒意,竟不比屋外暖和多少。姚廣孝俯身點起炭盆,將後背無遮無攔地暴露給溥恰,溥恰心跳一陣加速,隻要此時拔出匕首刺向姚廣孝,自己的使命就算完成了。

溥恰暗暗捏緊匕首,手心微微出汗,猶豫了一瞬,他還是放棄了背後襲擊的計劃,還有一些話,他必須要當著師兄的麵問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