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刺骨如刀(1 / 2)

遠處高台之上,姚廣孝默默注視著前方的戰鬥,眼角微微抽動。

姚廣孝自顧自的說道:“一口劣質的白酒,便是收買一條好漢性命的價格麼?”

一旁傳來朱高熾的聲音:“不止,還有一個破舊陶碗。”

隻見朱高熾扶著長劍緩步登上高台,與姚廣孝並肩而立。

姚廣孝看了朱高熾一眼,不緊不慢地道:“刀劍無眼,殿下不可以身犯險。”

朱高熾挺直了胸膛,繼而道:“大師都親臨一線,我這個做世子的,怎麼可以獨善其身呢?我可是燕王的兒子,不是嬌貴的瓶瓶罐罐!”

姚廣孝的目光卻仍舊看著遍地的死屍,輕聲說道:“有朝一日若得了天下,貧道卻是不希望殿下太像燕王。”

朱高熾沒有聽見姚廣孝的後半句話,他的腦中卻盤桓著那個簡單又殘忍的算,一口劣酒,一個陶碗,便是一條人命的代價,在這人吃人的世道,人命本就如同草芥一般低賤。可這真的是對的嗎?朱高熾知道,征戰之時,自己本不該有這些惻隱之心,可他卻控製不住自己的思緒。所謂燕王之子,骨子裏真的和燕王相似麼?

待到朱高熾回過神來時,高台之上,卻已是尋覓不到姚廣孝的身影了。

第二日攻城,雙方均損失慘重,但南軍依舊堅持攻擊缺口,直到日落西山,晚間寒風四起,才不得已鳴金收兵。

李景隆得知今日戰況之後,興奮地拍桌而起道:“今日死傷不足惜,北平府城牆已破,則破城之日不遠矣!”

此話一出,帳下諸將卻是暗自皺眉,兩日攻城,官軍精銳死傷枕籍,無論如何都是朝廷的損失。李景隆身為三軍主帥,不對陣亡軍士多加撫恤也就罷了,當眾言說死傷不足惜,未免令人寒心,貴胄之家,果真是將人命視作無物。

同一時刻,北平府內,慶壽寺大門敞開,數百僧人在姚廣孝的率領下來到軍營,為戰死沙場的將士做超度儀式。莊嚴肅穆的吟誦聲環繞軍營,無數軍士聞之落淚。經過人群之時,朱高熾跟隨在姚廣孝身後,親手扶起行跪拜禮的軍士,輕輕拍著他們的肩膀,高聲對所有人說:“燕王不會忘記眾將士的付出!”

這一夜,北風呼嘯,刺骨如刀。

黑沉沉的夜色中,大批軍士和民夫提著搖晃的水桶登上殘破的城牆,順著城牆潑下水花。寒風之中,有軍士伸出凍得僵硬的手指,擦了擦鼻子,而後探頭看向缺口處的木柵欄和碎石瓦礫。不過小半個時辰的功夫,城牆之上的水漬已然凝結成冰霜,在蒼白的月色下反射出點點白光。待到明日一早,這城牆上的冰層,想必已經凝結得十分厚重了吧?

建文元年十月十七日,正午剛過,北平城下的戰報便送到了李景隆手上,李景隆正詫異今日的戰報何故來得如此早,展開一看,臉色登時陰沉下來。

李景隆狠狠將戰報摔在地上,又拔出長劍將戰報釘住,如同眼前的戰報正是朱棣的心髒,繼而道:“什麼叫一夜之間結成了冰牆,大軍無法攻城?難道天命在朱棣手中麼?連老天爺也要幫他?”

此時此刻,漫長的北平府城牆之上,軍士澆灌的水漬,已然凍結成一道道冰柱,遍布城牆的每一寸角落,就連臨時搭建的簡陋城牆,也因冰霜凍結而變得堅硬厚重,一刀劈砍下去,刀口甚至會因此而卷刃。若說此前兩天的攻城已經讓南軍膽寒,第三天麵對凝結的冰霜無疑徹底讓南軍士氣崩塌,南軍僅是草草組織了一輪試探進攻,發現任何雲梯也無法架設在光滑如鏡的城牆之上,便立即放棄了攻城,轉而開始為長期圍困而做準備。

可北平城下的南軍並不知曉,此時戰場的局勢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早在十月十六日夜間,山海關方向便有消息傳來,燕軍主力已進抵會州,在此處整編為前、中、後、左、右五軍,總計十十五萬兵馬,正意圖尋找南軍主力進行決戰。到十七日,越來越多的探馬情報顯示,燕軍正大張旗鼓向北平、通州一線進軍,這一兩日便會與南軍前鋒接觸。

李景隆初聞此消息並未感到異常,反倒對迎戰燕王主力而躍躍欲試。

李景隆帳下一員前鋒大將在此時進言道:“稟國公,燕軍動向實在反常,國公不可再輕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