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0003此刻,種種回憶湧上朱高熾心頭,使他忽然產生一個奇怪的念頭:道衍大師如此不計後果地揮霍自己的精力和心血,就仿佛天下的無數廝殺與爭端仍然存在,都是因為他還不夠盡心盡力。
想到這裏,朱高熾也不由歎了口氣,對顧成評價道:“大師的確是個內心複雜之人。”
與此同時,城樓之上,沉思許久的姚廣孝緩緩睜開眼,看向遠處密集的南軍大營,長長吐出一口氣,自言自語的感慨道:“李景隆,你錯就錯在,不該選擇在冬季來臨之際進攻北平。”
說罷,姚廣孝站起身來,直麵淩冽的寒風,十月的的北平,寒風中已然帶著幾分冬日的肅殺,可姚廣孝卻隻穿著單薄的僧衣,仿佛意識不到嚴寒的存在。
城樓的屋簷下,裹著羊皮大襖的袁珙,哆嗦著看向姚廣孝的背影,發現自己越來越沒法理解,究竟是怎樣的力量,在支撐著姚廣孝這具早該衰老的軀體。分明是兩萬對戰十萬的懸殊差距,可姚廣孝隻需要站在城樓之上,便無端令人感到安心,袁珙慢慢可以理解,為何唯有在姚廣孝坐鎮後方之時,朱棣才敢於放心率全軍出戰了。
遠處忽然有沉重的鼓聲響起,如同沉悶的雷聲,那是大軍開拔時的軍鼓,這意味著城外的十萬南軍,正在為即將到來的攻城戰做準備,袁珙臉色微變,南軍的進攻速度遠比最初的預測要快,北平能否堅守,便看接下來幾日的戰鬥了。
十月十四日清晨,整裝待發的南軍,毫不遲疑地將主力兵馬投入了攻城之中,第一輪攻擊無疑是試探城防實力,北平府各處城門皆遭到小規模襲擾,南軍戰前早已探明,城中守軍兵力有限,絕無可能分攤兵力嚴密防守各處城門,因此通過零星的襲擾,便可判斷燕軍防守的薄弱之處,而後再投入主力發起雷霆一擊。可令南軍意外的是,針對各處城門的攻擊,無一例外都碰了一鼻子灰,每道城門之上無不潑下密集的箭雨,有的城門甚至放出小股騎兵發起反衝擊,反倒將準備不足的南軍步兵逐出幾裏遠,整座北平府仿佛成了一隻炸毛的刺蝟,無論從哪個角度攻擊,都會紮得鮮血淋漓。
消息送到李景隆大帳之上時,年輕的曹國公不由勃然大怒,據他所知朱棣麾下兩大悍將,朱能擅長步戰,張玉擅長騎戰,可這兩員大將且不說不擅守城,此刻他們甚至沒有一人坐鎮北平,而是都隨著朱棣東征而去了。城中僅有一個毛都沒長齊的燕王世子,加上一個新近歸附的降將顧成。那顧成在朝廷麾下時就沒聽說過有領軍之才,滹沱河之戰的慘敗更是暴露此人的無能。
朱棣用此人守城,和將城池拱手相讓有何區別?這麼一座搖搖欲墜的北平府,怎麼可能一夜之間變得固若金湯?
至於姚廣孝,幹脆就不在李景隆的視線之內,一個吃齋念佛的僧人,有什麼資格入堂堂大明曹國公的法眼呢?在聽過詳細的軍情彙報之後,李景隆當即判斷,是大軍麻痹輕敵,導致在首輪攻城之中吃了小虧。也不是什麼大問題,既然官軍兵力充裕,也不必區分什麼主攻方向,北平府外城七座城門,全是主攻,沒有助攻!
於是到了十月十五日,殘酷的攻防戰開始了。
十萬南軍精銳盡出,對北平府外七門展開猛烈進攻,此次北征,李景隆所率兵力盡是明軍精銳,因此無論燕軍的箭雨和投石滾木如何密集,明軍依舊能頂著巨大的傷亡大步向前,而後蟻附登城。燕軍掀翻雲梯,卻發現有更多的雲梯搭設上來,眼前的明軍仿佛無論如何也殺不絕,而自知後路已決的燕軍也隻能拚死防守。在部分反複爭奪的城牆之上,駐守的的燕軍全軍盡墨,屍體幾乎堆成一堵高牆,城牆之上殘存的明軍不得不咬著長刀,手腳並用地翻過屍堆,向著城門的方向繼續進攻,隨即又被蜂擁而至的燕軍二線部隊反推回去。一段城牆就如此反複易手,雙方都在持續地消耗和填充人命,這是一場無路可退的決死之戰,雙方唯有寸步不讓,不死不休。
血腥的激戰進行到日暮之時,察覺到事態不對的南軍大將,立即鳴金收兵,隨後將一日血戰的戰報送至李景隆大帳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