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孤注一擲(2 / 2)

朱高熾淡淡道:“自然是信的!如若天命不存在,則京師的皇帝殘殺了如此多的宗室,豈不是不必受到任何懲罰?那我等奉天靖難,法理又從何處來?”

朱高煦回味著朱高熾話中的深意,沉聲道:“大哥的意思是,父親大人,即是天命?”

朱高熾含笑看著他,並未回答。

朱高煦也露出笑容,繼而道:“是了,正是如此!如若不然,白溝河一戰,夾河一戰,何以會有風沙助陣?那李景隆的帥旗,又何故會陣前斷裂?天命自然是在父親大人這邊的。”

朱高熾點了點頭道:“因此二哥不必擔憂,明日大軍開拔,必然如風卷殘雲,摧枯拉朽,無人可以抵擋父親和二弟的旗幟。”

朱高熾聞言,眼神又黯淡下來,繼而道:“可是,父親方才對我說,若此戰一去不歸,則讓大哥繼承燕王之位,繼續戰鬥。父親這是......做好了回不來的打算。”

朱高熾輕聲道:“父親思慮深遠,隻不過是提前布置,以防萬一罷了,做兒子的,隻需要無條件相信父親大人,相信天命。”

這個回答似乎並不能讓朱高煦滿意,他心事重重地起身,便要行禮拜別,又道:“二弟且慢。”朱高熾雙手撐著案台,搖搖晃晃站起身。朱高煦下意識上前來攙扶,朱高熾卻忽然緊緊攥住了朱高煦的袖口。

朱高煦神色肅然道:“我方才說,相信父親,相信天命,卻還有後半句:我也更相信二弟。不光是二弟,更相信二十萬燕軍將士,上下同心,義武奮揚,縱是千軍萬馬也不能阻擋。”

朱高煦怔怔地看著朱高熾,半晌才低聲道:“這是大哥的真心話嗎?”

朱高熾正色道:“日月可鑒。大軍開拔之後,我自會坐鎮北平,等候諸君凱旋!”

朱高煦點點頭,向著朱高熾鄭重行禮,而後握住劍柄,轉身而去。

直到朱高煦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朱高熾才輕歎一口氣,黑暗中傳來一道沙啞的聲音道:“明日開拔,二殿下心中多有不安,不知能否平安歸來,此行想來是與世子道別的。”

朱高熾輕聲道,而後轉身麵向案台後的屏風,繼而道:“學生自然知曉,大師方才為何不出來與二弟一見麼?”

黑暗之中浮現出姚廣孝的身形,他緩步上前,佇立在朱高熾身邊,平靜地回道:“二殿下素來對貧僧不喜,白溝河之戰,更是對貧僧頗有偏見。當前大戰在即,還是不叫二殿下煩憂為好。”

朱高熾回到:“二弟隻是性子急躁了些,卻是一心忠於父親的,白溝河之戰殘殺南軍,也隻是急火攻心而已。”

姚廣孝又道:“世子是真這麼想,還是單純為貧僧與二殿下說和呢?”

朱高熾回道:“二者皆有。”

姚廣孝笑了笑,繼而道:“世子的確是心善之人,也精通馭下之術,知曉權衡利弊。”

朱高熾道:“大師過獎了,學生要走的路還有很長。”

姚廣孝道:“這是貧僧的肺腑之言啊!貧僧也曾經曆亂世,見過世間無數紛爭,唯有在燕王和世子身上,才能看見開創盛世的希望。”

朱高熾反問道:“這是大師對父親的期許麼?”

姚廣孝嚴肅道:“這是貧僧生平的溯源。”

朱高熾點點頭,而後道:“我明白了!明日便是大軍開拔之日,大師會與我一同鎮守北平嗎?”

姚廣孝沉默了一會,沉聲說道:“貧僧追隨燕王已有十餘年,是家臣,亦是摯友。那年我們自京師北上,也曾想過,有朝一日要打著燕王的大旗再回來,讓天下萬民,讓後世史書,知曉我們的姓名。因此無論此戰結果如何,這通往京師的最後一程道路,貧僧總該陪著燕王走完。”

朱高熾點點頭,又道:“學生明白了!二弟方才是來道別,大師今夜來找學生,又何嚐不是呢?”

姚廣孝淡淡笑著道:“是道別,卻並非永別!我本佛門中人,一生修行,早已窺得天機。世子殿下,你我會有再見之日的。”

“那學生便靜候佳音。”

倆人彼此行禮,姚廣孝率先直起身子,大步走向門外,走向早已為他備好的戰馬。

朱高熾則長久地維持著拜別的姿勢,如同時間在此刻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