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後期,政治一片黑暗,宦官專權,朋黨攻訐,封建政權機構幾乎癱瘓。地主階級,尤其是皇族,兼並土地更加瘋狂。殘酷的經濟榨取和野蠻的政治壓迫,造成明末農村十室九空,社會生產力受到嚴重破壞,以致水災、蝗災和瘟疫不斷發生。瀕臨絕境的農民,除揭竿而起外,別無生路。崇禎初年,爆發了以李自成、張獻忠為代表的農民大起義。崇禎十七年(1644)三月十九日,李自成率領大順軍攻占北京,崇禎登煤山自縊,統治近三百年的明王朝,終於被起義的農民推翻了。
同年五月一日,明寧遠總兵吳三桂引狼入室,勾結滿族貴族,引清軍進入北京。十月,清順治帝下詔正式定都北京。
接踵而至的,是清朝廷對南明殘餘福王政權、魯王政權、唐王政權、桂王政權的攻伐。康熙元年(1662)春,吳三桂追俘桂王於緬甸。至此,南明王朝在大陸的勢力終於覆滅。
清軍在南下進攻時是極端殘暴的。揚州十日,嘉定三屠,特別是清統治者下令剃發,強迫漢族人民從衣冠裝束上和精神上承認清政權的絕對統治,這樣,就激起了廣大漢族人民的堅決反抗。李自成、張獻忠餘部也與南明政權聯合抗清。以農民軍為主體的各族人民的抗清鬥爭,轟轟烈烈地進行了二十年之久,最後在清王朝血腥的武裝鎮壓下歸於失敗。
為了緩和民族矛盾,清統治者對漢族地主官僚,在入關前後都執行籠絡政策。清軍進入北京後,馬上為崇禎發喪,並打出為漢族地主官僚“報君父之仇”的幌子,儼然以漢族地主階級的代言人自居。在任用官吏上,清廷表麵上采取滿、漢兼用的方針,對中央各部門滿、漢官員的名額都作了規定。康熙即位後,又從各方麵加強籠絡漢人的工作。在康熙、雍正的上諭中,還屢次提到要維護地主富民的利益,把地主當作“國家所愛養保護之人”[2]。這一時期所推行的廢止圈地、減免稅糧和鼓勵墾荒等政策,都是對漢族地主有利的。清朝政府還采取其他許多措施,把漢族地主階級知識分子吸收到政權中來。除不斷擴充科舉錄取名額外,康熙十二年(1673)又詔舉“山林隱遺”,一些地主士紳不經考試就可直接做官。第二年,清廷更頒布了捐納製度,使地主子弟可以捐銀得官。康熙十七年(1678),又宣布開設“博學鴻儒”科,羅致了全國“名士”一百四十三人,取錄了五十名,俱授以翰林院的官職。當時除了有比較濃厚的反清和反對君主專製思想的人如顧亭林、黃宗羲等外,其他知名學者如朱彝尊、汪琬、毛奇齡、施閏章等人都來京應選[3]。與此同時,清朝統治者還大力提倡程朱理學,積極收羅了李光地、魏裔介、熊賜履、湯斌等一班“理學名臣”,命他們纂修《性理精義》等書,頒布天下。康熙皇帝還在山東曲阜祭孔廟,在南京謁明太祖陵,把理學的“忠”“孝”思想更加推廣。這樣一來,滿、漢地主階級的聯合統治得到了加強,封建專製主義中央集權的國家機器更加強化了。
清朝統治者在對各族上層分子進行籠絡利誘的同時,對不利於他們統治的思想言行,則進行嚴厲鉗製和殘酷鎮壓。清獨裁者總是妄想臣民像一群溫馴的牛馬,永遠聽憑奴役和驅使。但是,總還有一部分知識分子厭清思明,如黃宗羲就曾經表示過:“狂言不怕山精漏!”[4]於是,清統治者從順治時代起即開始製造文字獄,曆康、雍、乾三世一百多年,堪稱史無前例。如康熙二年(1663)浙江湖州富商莊廷鑨請人增編《明書》,如實地寫了明末天啟、崇禎兩朝的一段曆史,包括建州衛與明朝政權的關係等,便被認為是有意反清。清廷把已死的莊廷鑨開棺戮屍,作序者、刻印者、校閱者、售書者、藏書者被殺七十二人,充軍邊疆的也有幾百人[5]。乾隆時代更是登峰造極,查嗣庭、呂留良、胡中藻、王錫候、徐述夔等案都是天下震動的“膾炙人口的虐政”[6]。乾隆曾破口大罵:“乃尚有出身科目,名列清華,而鬼蜮為心,於語言吟詠之間,肆其悖逆詆訕怨望,……實非人類所應有。”[7]據近代陳乃乾編輯的《焚書總錄》記載,在清代文字獄中,全毀書目二千四百五十三種,抽毀書目四百零二種,銷毀書板目五十種,銷毀石刻目二十四種,綜合起來將近三千種。至於因文字賈禍,究竟使多少人人頭落地,使多少人發配邊疆,又使多少人打入旗下為奴,今天已無法統計了。
這真是一個風雲變幻、白雲蒼狗的時代。在社會上,麵對著嚴峻的現實,知識分子大體也可分為三類。一類是歌功頌德、粉飾太平、俯首乞憐的巴兒狗。像康熙年間的李光地,當時“位極人臣”,高樹名義,道貌岸然;但是全祖望《鮚埼亭集》中揭露,他的行為比什麼人都壞。
另一類人則埋頭於故紙堆中,不問政治,不問現實,情願將自己有限的歲月,投入到煩瑣的訓詁考證工作中去。當然,這是有他們不得已的苦衷的。康、雍、乾三朝,文字獄迭興,刀光劍影,血肉淋漓。於是讀書人人人自危,甚至有“終身不必讀書,似我今日”之悔[8]。他們尤其不敢研究明末史事,怕觸犯忌諱;也不敢多寫詩文,怕無故惹禍。於是,隻好集中精力研究經學,從事校勘、箋注與名物考證工作。這種煩瑣考證之風,學者們既利用它以全身遠禍,統治者也利用它使知識分子脫離社會鬥爭以鞏固政權。清初以來的漢學和金石考據之學取得空前進展,以至於產生了群星燦爛的“乾嘉學派”,這是和當時精神上、思想上嚴密的控製有密切關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