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1 / 1)

p�����“夫人。”

菊治粗暴地搖了搖夫人。

菊治雙手做了個卡脖子的形狀,抓住她的咽喉和胸骨,他發現夫人的胸骨比以前更加突出了。

“夫人分得清父親和我嗎?”

“太殘酷了,不要這樣。”

夫人閉著眼睛,聲音甜甜地說。

夫人仿佛不想馬上就從另一個世界回來。

菊治是對夫人說的,更是對自己心中的不安說的。

菊治也乖乖地被帶到了另一個世界裏。那隻能是別一種世界。在那裏,父親和菊治已經沒有什麼區別了,那種不安是後來才萌生的。

夫人也許不是人世間的女子,她是人世以前的女子,或者是人世最後的女子。

夫人一旦進入別一種世界,那麼她死去的丈夫和菊治的父親,還有菊治,就不會有什麼區別了吧?

“您一想起父親,就把他和我當成一個人了,對嗎?”

“原諒我吧,啊,太可怕了。我是個罪孽深重的女人!”

夫人眼角的淚水流成了一條線。

“啊,真想死,我真想死啊!要是現在能死,那該有多麼幸福。菊治少爺,您剛才不是要掐我的脖子嗎?您幹嗎又不掐死我了呢?”

“別開玩笑啦。不過,您這麼一說,我真有點兒想掐掐看呢。”

“是嗎?那太好啦。”

夫人說罷,伸長了細長的脖頸。

“太瘦了,很好掐。”

“您總不會留下小姐去死吧?”

“不,這樣下去,還不是累死嗎?文子的事隻好拜托菊治少爺了。”

“您是說小姐也和您一樣嗎?”

夫人沉靜地睜開眼來。

菊治對自己的話感到驚訝。這是一句無意之中說出來的話。

夫人會作何理解呢?

“瞧,脈搏這麼亂……已經不會太長了。”

夫人抓起菊治的手放在乳房下麵。

也許她聽到菊治的話以後,心髒在劇烈地悸動吧。

“菊治少爺多大了?”

菊治沒有回答。

“不到三十歲吧?對不起,我是個悲哀的女人,我可不知道呀。”

夫人支撐著一隻手臂,歪著身子,蜷起腿來。

菊治坐著。

“我呀,來這裏不是為了玷汙菊治少爺和雪子小姐的婚事,不過,一切都了結啦。”

“結婚的事還沒有定下來,您這麼說了,我權當您是為我洗脫了過去。”

“是嗎?”

“就說媒人栗本吧,她是我父親的女人。她為了出氣,總喜歡算老賬。而您是我父親最後的女人。我想,有了您,我父親也是很幸福的。”

“您還是早些和雪子小姐結婚吧。”

“這是我的事。”

夫人茫然地望著菊治,麵頰失去血色,用手按著額頭。

“我有些頭暈。”

夫人執意要回家,菊治叫了汽車,自己也乘了上去。

夫人閉著眼,靠在車子的角落裏,身子已經無法支撐,生命亦在飄忽之中。

菊治沒有進入夫人的家。下車時,夫人冰冷的手指從菊治的掌心裏倏忽消失了。

當夜兩點鍾,文子打來電話。

“是三穀少爺吧?媽媽她剛才……”

她到這裏頓了一下,決然地說:

“她去世啦。”

“什麼?夫人她怎麼啦?”

“她死啦,心髒麻痹。最近,她吃了許多催眠藥。”

菊治無言以對。

“所以,我有事想拜托三穀少爺。”

“說吧。”

“三穀少爺要是有要好的醫生,能不能來一趟呢?”

“醫生?要找醫生嗎?這麼著急?”

醫生一直沒有來過嗎?菊治十分不解,接著恍然大悟。

夫人是自殺,為了隱瞞,文子才托了菊治。

“我知道啦。”

“請多關照。”

文子一定經過深思熟慮,才給菊治打電話的。因此,她隻是簡明扼要地給他說了。

菊治坐在電話機附近,閉著眼睛。

菊治在北鐮倉旅館和太田夫人住了一夜,在回來的電車上看見的夕陽,又在他的頭腦裏閃現。

那是池上本門寺(13)森林的夕陽。

他看到火紅的夕陽如流水一般掠過森林的樹梢。

森林黑黢黢地浮現在晚霞的天空中。

夕陽掠過樹梢,滲進了疲敝的眼睛,菊治緊閉著雙眸。

驀然之間,他聯想到那留在眼簾的夕照的天空,似乎空中飛翔著稻村小姐包裹上銀白的千羽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