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太冒失啦……”
文子伸著白皙而細長的脖頸仰望著菊治。
從喉頭到胸脯,那裏的凹窩裏蒙上一層淡黃色的陰影。
不知是因為光線還是因為憔悴,那淡黃的陰影使得菊治感到幾分安然。
“栗本來了。”
菊治淡然地說。他出來時有些拘謹,一見到文子,反而輕鬆了許多。
文子表示會意:
“看到師傅的傘啦……”
“哦,這把蝙蝠傘嗎?”
一把長柄、鼠灰色的蝙蝠傘靠在大門邊。
“這樣吧,先到旁邊的茶室裏等等,好嗎?栗本婆子就要回去了。”
菊治說著甚至懷疑自己,明明知道文子來了,幹嗎還不把千佳子趕走呢?
“我呀,沒關係的……”
“是嗎?請吧。”
文子似乎對千佳子的敵意毫無覺察,她到客廳裏去問候千佳子。
她感謝千佳子對她母親的悼念。
千佳子仿佛是師傅見到徒弟,稍稍聳著左肩,反轉著身子。
“你母親是個好心眼兒的人,這個世界好人活不下去,就像最後一朵鮮花墜地呀。”
“她並沒有那麼好。”
“其後小姐一人,想必夫人也會有所牽掛吧?”
文子低下眉來。
她那稍稍翹起的下嘴唇緊閉著。
“一個人孤單單的,還是學點兒茶道吧?”
“哦,我早已……”
“可以消愁解悶兒嘛。”
“我的身份已經不適合學茶道了。”
“怎麼這麼說。”
千佳子將扶住膝頭的雙手左右一攤:
“說實在的,今兒我到這座宅子來,是想到梅雨過去了,這裏的茶室需要打開來通通風。”
她說著,朝菊治睃了一眼。
“文子小姐也來了,看怎麼辦呢?”
“什麼?”
“想借你母親的遺物誌野水罐用一下……”
文子抬眼看了看千佳子。
“聊一聊你母親的往事吧。”
“不過,要是在茶室裏哭起來,多難為情呀。”
“哦,那就哭吧,想哭就哭。眼看菊治少爺的夫人就要進門了,我也不能隨便到茶室裏來了。這可是個令人懷想的茶室啊……”
千佳子笑笑,又說:
“和稻村家雪子小姐的親事定下的話……”
文子點點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可是,她那酷似母親的桃圓臉顯得很憔悴。
菊治說:
“說這些沒影兒的事,不是成心使人難堪嗎?”
“我的意思是說等定下來之後。”
千佳子一句頂了回去。
“好事多磨嘛,在事情未定下來之前,文子小姐就權當沒聽說。”
“嗯。”
文子再次點點頭。
千佳子招呼女傭把茶室掃一掃,走開了。
“這裏的背陰處,樹葉還是濕的,請注意。”
院子裏傳來了千佳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