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1 / 2)

千佳子對於茶道很熟悉,所以早已把茶室收拾停當了。

“您看看和水罐配得起來嗎?”

經千佳子這麼一問,菊治一時回答不上來。

菊治沒有搭腔,文子也不作聲。菊治和文子一起看著水罐。

本來是供在太田夫人靈前插花用的,如今又還原為水罐了。

先前是太田夫人的手中之物,現在又聽任千佳子調用了。太田夫人死後,水罐被傳給女兒文子,文子又送給了菊治。

這隻水罐的命運也算奇特,大凡茶具都是如此吧?

那麼在太田夫人之前,這隻水罐出現後的三四百年之間,又是為何種命運的人所有、怎樣傳承下來的呢?

“放到風爐和茶釜旁一對比,誌野水罐就像一位美人兒呢。”

菊治對文子說:

“但是那強健的姿影絕不亞於鋼鐵啊。”

誌野水罐雪白的肌體內透著幾分鮮潤,光彩照人。

菊治在電話裏對文子說,看著這隻誌野水罐,他就想和她見麵,也許她母親的雪肌裏含蘊著女人深邃的毅力吧。

天氣暑熱,菊治敞開了茶室的格子門。

透過文子背後的窗戶,可以看到青青的楓樹,濃密的葉蔭映在文子的頭發上。

文子細長的頸項上半部搪著窗戶的亮光,那件短袖衫似乎初次上身。她的臂膀有點兒青白,雙肩圓潤而不顯臃腫,兩隻腕子也很圓活。

千佳子也在望著水罐。

“看來水罐隻能用在茶道上,否則就失去了生命。插上幾枝西洋花,真是委屈了它啦。”

“我母親也用來插過花呢。”

文子說。

“你母親留下的水罐到了這兒,就像做夢一樣。不過,她想必很高興吧?”

千佳子口氣裏含著譏刺。

然而,文子卻滿不在乎,她說:

“母親也常用水罐插花來著,再說,我也不想學茶道啦。”

“不要這麼說嘛。”

千佳子環顧著茶室,說道:

“我一坐到這兒,就覺得心平氣定,可以同各方人士充分交流。

說罷,她望望菊治:

“明年是老爺逝世五周年,到忌日那天,要舉行茶會。”

“是啊,把所有的贗品全擺出來,呼朋喚友,一定很愉快。”

“說些什麼呀!老爺的茶具沒有一樣是假的。”

“是嗎?不過,全都是假茶具,那也很有趣啊。”

菊治對文子說。

“這間茶室,我總感到有一種腐臭的黴味兒,要是舉辦一次全部使用假茶具的茶會,說不定能驅散這股毒氣。借此追念父親,和茶道絕緣。雖然我早已和茶道斷絕了關係……”

“你是說,我這個老婆子一向貧嘴賤舌,來這裏可以為茶室增添些活氣對吧?”

千佳子胡亂地攪動著茶筅(20)。

“嗯,就算是吧。”

“可不許這麼說呀。不過,您既然結了新緣,斷了舊緣也好嘛。”

千佳子說了聲“茶已煮好”,把茶端到菊治麵前。

“文子小姐,聽了菊治少爺這種玩笑話,你不覺得你母親的這件遺物送得不是地方嗎?我看著這件誌野瓷,你母親的麵影似乎就映在上麵。”

菊治飲完茶,放下茶碗,倏忽看了一下水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