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送人要送最好的東西,對嗎?”
“這要看對象和場合。”
菊治一陣強烈的震動。
大凡作為太田夫人的遺物,文子總希望都是最好的東西,這是因為菊治見了它會由此想起夫人和文子,或者進一步親近它,接觸它。
隻有最高級的名品才能當作母親的遺物,文子的話表達了她的這個心願,菊治能理解。
這就是文子至高無上的感情,眼前的水罐即是明證。
誌野瓷冷豔、溫馨的肌膚,讓菊治立即聯想起太田夫人。然而,那上麵之所以沒有伴隨罪孽的黑暗和醜陋,或許是因為水罐是名品。
看到這件名品級別的遺物,菊治感到太田夫人更是女人中的名品了。名品和汙濁是不相容的。
下大雨那天,菊治在電話中說,他一看到水罐,就想見文子一麵。他在電話裏才敢說這種話。文子說,還有一件誌野瓷,於是就把筒形茶碗帶到菊治家裏來了。
是的,這隻茶碗不像那隻水罐,這不是名品。
“聽說我父親也有旅行茶具盒……”
菊治回憶著說。
“一定是放著比這件誌野瓷更差的茶碗吧?”
“那是什麼茶碗呢?”
“這個,我從來沒見過呀。”
“我真想見識一下啊,老爺的東西肯定很好。”
文子說。
“這件誌野瓷要是比老爺的那件差,就幹脆摔了吧?”
“好叫人為難呀。”
飯後吃西瓜,文子靈巧地把瓜子先剔了出來,她又催促菊治,說想看看那隻茶碗。
菊治叫女傭打開茶室,自己來到庭院。他想去找茶具盒,文子也跟著他來了。
“我也不知道擱在哪裏了,栗本知道得很清楚……”
菊治回頭望望,那棵白色夾竹桃上繁花如雪,文子站在花蔭下,她穿著院子裏的木屐,樹根旁邊露出她腳上的白布襪子。
茶具盒放在水屋旁邊的擱板上了。
菊治走進茶室,把茶具盒放到文子麵前。文子正襟危坐,以為菊治會打開小包,等了一會兒,這才伸出手去。
“讓我看看。”
“灰塵積得很厚啊。”
菊治抓住文子解開的包袱,站起身將包袱朝向庭院撣了撣。
“水屋的擱板上有一隻死蟬,周圍聚滿了蟲子。”
“茶室是幹淨的。”
“是的,幾天前,栗本來打掃過了。就是那次,她告訴我,你和雪子小姐都結婚了……因為是晚上,可能無意之中把蟬關進去了。”
文子從茶具盒裏拿出裹著茶碗的小包,深深含著胸,解開袋子上的細繩兒,手指微微顫動。
文子向前聳峙著渾圓的肩膀,菊治在一邊俯視著她,那細長的脖頸更加顯眼。
稍稍兜起的嘴巴、一味緊閉著的下嘴唇,以及未戴耳飾的肥厚耳垂,令人憐愛。
“是唐津瓷(23)。”
文子抬頭看看菊治。
菊治也坐到近旁來了。
文子將茶碗放在榻榻米上。
“真是一隻好茶碗。”
依然是茶杯式的筒形唐津瓷小茶碗。
“堅實而又嚴整,比那件誌野瓷高貴多啦。”
“不好這樣相比,誌野和唐津……”
“不過,兩個擺在一道,一看便知。”
菊治被唐津茶碗的魅力所吸引,拿過來放在膝頭把玩。
“再把誌野瓷拿來看看吧。”
“我去拿。”
文子起身走了過去。
誌野瓷和唐津瓷兩相擺在一起時,菊治和文子驀然對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