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於竹田町,十月二十三日……
我來到父親故鄉的城鎮。
今日傍晚,我穿過岩山洞門,進入竹田町。從法華院溫泉走下久住高原,再乘汽車從久住町到達竹田,花了大約五十分鍾。
我住在伯父家裏。這是父親的老家,初次見到父親出生的房屋,心情有些奇特。這裏是故鄉,同時又是異鄉的城鎮。我來到這裏,看到酷似父親的伯父,闊別十年後父親的麵影又曆曆浮現在眼前。如今,我感到無家可歸的我曾經有過一個家。
聽說我是從別府繞過九重而來,伯父深感驚訝。一個人登高山,住溫泉旅館,好一個強梁的姑娘!我雖然很想看看高山,但要到父親的家鄉來,還是有些猶豫不定的。父親死後,母親也和他們疏遠了。再說,她的生活也使她無法同父親的親族見麵。
伯父說,要是從船上發個電報來,他就會到別府接我……還說他們家離別府很近。我想我是寫了信的,告訴他們我要來,但信沒有電報來得快。
“弟弟死的時候是幾歲?”
“十歲。”
“十歲嗎?”伯父重複著,瞧瞧我。
“和你母親長得一模一樣。我雖然沒怎麼見過你母親,但見到你就能想起她來。不過,你有些地方也會像弟弟,那耳輪看來像太田家的。”
“見到伯父,就想起父親。”
“是嗎?”
“我也要工作了。一旦上班,就沒時間出外旅行了,所以想在那之前來看看您……”
我已然孤身一人,但我不想讓伯父認為我是為商量自己的生活境遇而來。我也沒有向伯父索求什麼。伯父也沒有來吊唁母親。從九州出發,趕不上參加葬禮,再說,當時母親實行的是限於自家範圍的“密葬”……
我隻是想和與母親有過聯係的您告別,才特地到父親的老家看看的。我想逃離母親瘋狂的愛的旋渦,回歸對健美的父親的憶念。然而,一旦走入這座四麵岩山包裹的黃昏中的小鎮,我就有一種落拓之人來到隱居之地的寂寥之感。
今晨,我在法華院睡了個懶覺。
“早上好。”旅館的人跟我打招呼。他還說:“一大早,小孩子在樓下‘騷動’,你沒有睡好吧?”但我什麼也不知道。
那個目光峻厲的女孩子也跟著來照料客人吃早飯了。她依偎在祖母身旁坐著,聽說一早她從堂屋和另一座樓的渡橋上掉了下來。渡橋高約一丈五尺,幸好她落在三塊岩石鼎立的正中央,撿了一條小命。得救時,她又哭又喊:
“木屐衝走啦,木屐衝走啦!”
有人逗笑說:“再掉一次看看,怎麼樣?”
“算了,沒衣衣啦。”
小河畔的岩石上曬著一件女孩兒的和服,粗線條的藍色碎白花底子,印著蝴蝶戲牡丹的花紋,是嬰兒穿的紅棉背心。我看到朝陽照射在紅棉背心上,立時感到一種溫馨的生命的惠顧。之所以說落在三塊岩石之間,掉落得恰到好處,是指的什麼呢?三塊岩石之間空間十分狹小,一個小孩兒的身子就填滿了。一旦稍有差池,就會撞在石頭上,即使不丟掉性命,也會摔成個殘廢。小孩子家不懂得什麼叫危險和恐怖,身體哪兒都不覺得疼,一點兒都不在意。我覺得,掉得這麼巧妙的是這個孩子,似乎又不是這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