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子是個愛動而充滿朝氣的女子,但菊治也時常看到她對著鋼琴發愣。
在這間房子裏,鋼琴顯得太大了。
這架鋼琴是菊治新近建立關係的一家工廠製造的。菊治的父親曾是樂器公司的股東。這家樂器公司也臨時改行,製造了武器。戰後,樂器公司的一位技師提議自行設計製造鋼琴,借助父親的老關係,屢次來和菊治商量。菊治把變賣宅子的錢投了進去。
這家小工廠作為實驗品製造的鋼琴,有一台搬到菊治的新居來了。雪子的鋼琴留給故鄉的妹妹了。她為故鄉的妹妹並非買不起另一架鋼琴,因此,菊治曾兩次三番對雪子說:
“如果這架覺得不合適,那就把原有的舊鋼琴要來吧。不要顧忌我的關係。”
在菊治看來,雪子之所以坐在鋼琴前麵發呆,或許因為她對鋼琴不甚滿意。
“這架就挺好。”
雪子聽到菊治的話,一副出乎意料的樣子繼續說道:
“雖然我不是很懂,但調音師不是誇了這架鋼琴嗎?”
實際上,菊治心裏很清楚,那並非因為鋼琴本身。而且,雪子對鋼琴既無興趣,又非擅長,並沒有分辨鋼琴好壞的能力。
“因為你一直坐在鋼琴前邊發愣……”菊治說,“看起來你好像對這架鋼琴不中意。”
“和鋼琴沒關係。”
雪子率直地回答。本來還應該繼續說下去,不過,她突然改變話題。
“您看到我一直發愣嗎?什麼時候看到的?”
玄關一側連接著尋常的西式房間,鋼琴放在那裏,無論從餐室還是樓上菊治的房間都看不到。
“在娘家時,老是那般吵吵嚷嚷,根本沒時間發愣。能發愣倒是很稀罕哩。”
父母雙全,兄弟成行,客人出出進進,菊治腦子裏浮現出雪子頗為熱鬧的娘家來。
“不過,以前看到雪子你,給我留下很沉靜的印象。”
“是嗎?我可能說會道了。隻要有母親和妹妹在,就不會有沉默的時候。娘兒三個總有人在說話。不過三個人當中,我還算是說得最少的。當母親在客人麵前說個沒完,我就悶聲不語了。母親那些社交型的會話,連您聽了都會感到膩煩。一旦待在母親身邊,我或許就是個言語不多、冷酷無情的姑娘吧。妹妹倒總是和母親一唱一和……”
“你母親很想將你嫁到高貴的人家去吧?”
“是啊。”雪子老實地點點頭,“到這裏來之後,我說的話好像不到在娘家時的十分之一。”
“因為白天隻你一個人在家啊。”
“即使您在家,我也不會像著火一般說個沒完。”
“可不嘛,要是外出散步,你就愛說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