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兩天,傍晚的天空布滿淡淡的桃紅。
菊治在回家的電車上,看到新落成大樓窗內的燈光,全都是白茫茫的。他想,那是什麼燈呢?看來那是熒光燈。好像為表達新建築的喜悅,各個房間都大放光明。那座大樓的斜上空,出現一輪即將滿月的月亮。
菊治回到家裏時,空中的桃紅已經變為滿天晚霞,猶如被吸引到日落方向,又好似沉落下去。
走到家門口拐角的地方,菊治微微感到不安,摸一摸上衣裏麵的口袋,銀行支票還在。
雪子走出鄰家的大門,快步跑進自己的家門。菊治看到她的背影,雪子沒有發現菊治。
“雪子,雪子。”
雪子走出家門。
“回來了?剛才看到我了?”
說著,她漲紅了麵頰。
“鄰居說,家裏妹妹打來了電話……”
“欸?”
菊治出乎意料。鄰居幫忙轉接電話是從何時開始的事?
“今天的夕陽也同昨日一般。不過比昨天更為晴朗,暖和一些。”
雪子望望天空。
換衣服時,菊治掏出支票,放在茶櫥上麵。
雪子低俯著身子,一邊收拾菊治脫下的衣服,一邊說道:
“妹妹在電話裏說,昨天禮拜天,她和父親本想來這裏……”
“到家裏來?”
“是啊。”
“來了多好啊……”
菊治不經意地應道。
雪子用毛刷刷褲子,她停下手來。
“縱然您說來了好……”
雪子似乎擋了回去。
“我早前寫了信,叫他們暫時不要來。”
菊治覺得奇怪,差點兒要反問一句“為什麼”。這時,他突然意識到,作為夫婦,他們二人還未能徹底結為一體,雪子害怕父親來家裏。
這時,雪子立即抬頭望望菊治。
“父親很想來,我希望您請他一次。”
菊治的回答猶如雪子的眼睛一般明麗。
“不請自來不是更好嗎?”
“因為是女兒的婆家……不過,也不完全是這樣。”
雪子爽朗地應道。
菊治或許比雪子更害怕雪子父親的來訪。雪子提到這件事之前,他都不曾想到過。自從結婚之後,菊治從未邀請過雪子的父母兄弟。可以說,他把雪子的娘家人幾乎全忘了。菊治和雪子竟然如此異常地結合在一起。或者說,正因為沒有結合,除雪子之外,菊治誰也不再考慮。
不過,攪得他渾身無力的,或許就是有關太田夫人和文子的記憶始終像虛幻的蝴蝶在頭腦裏盤旋的緣故。菊治頭腦黑暗的底層,總覺得有蝴蝶飛舞。那不是太田夫人的幽靈,而是菊治悔恨的化身。
然而,雪子不希望父親來訪,並寫信加以勸止,這充分使菊治覺察到雪子內心的悲哀和困惑。正如栗本千佳子曾懷疑過的那樣,雪子過冬不雇女傭,或許她害怕女傭會探知他們夫婦之間的秘密吧。
盡管如此,在菊治的眼睛裏,看到的多是雪子光耀奪目、興高采烈的樣子。菊治並不認為,那些都是在雪子用心體貼自己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