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參加當地撚子好了,跑太平軍來幹嘛?”洪天奎很好奇。
其實,任柱加入撚子也有幾個年頭了,隻是不願意談及鬧撚時的那些傷心事,見洪天奎這樣問,略顯傷心地說:“誰說不是呢,我叔叔還是撚子小頭目,零星時間我也在撚子裏。可是你不知道,他們是一盤散沙,做事隨心所欲,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有時為了搶糧搶東西還欺壓無辜老百姓,我看不慣。這撚子之間還互相打仗呢,那能跟太平軍相比。”
“那好歹也能混口飯吃,你看我,”洪天奎有些喪氣地坐了下來說,“現在是一無所有,也好,無牽無掛,戰死沙場。可這養馬,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我說你少點牢騷好不好,這養馬雖然沒有什麼大出息,可是也沒什麼不好,我們趁機把騎術練好,說不定將來還會是熟練騎兵呢,”任柱勸說道,“我認為將來戰場上,騎兵的威力遠大於步兵。”
兩人正說著,突然從演兵場那邊傳來一陣敲鑼聲,接著人聲沸沸,有些當兵的不知發生什麼事,向演兵場跑去。
“走,柱子,去看看。”洪天奎饒有興趣地拉起任柱就要走。
“你去看就是啦,肯定與我們無關,我還是跟我的‘鐵血’馬親熱親熱。”任柱一般不太願意湊熱鬧。
不到半個時辰,洪天奎興衝衝的回來了。人還沒到馬廄,聲音就傳進來了。
“好機會,公告要招十二個傳令兵,我替你報名了。”
原來,演兵場貼出公告,要在部隊中挑選傳令兵。洪天奎對養馬很有成見,隻想盡快離開。一有機會就蠢蠢欲動,聽說要招傳令兵,火急火燎地就到登記官處把名報了。
“看你這個急性子,”任柱抬起頭,不緊不慢的說。兩個人都是高個子,洪天奎顯得健碩魁梧,任柱則更輕盈靈活。“傳令兵也不能上陣衝殺,還不和現在當馬夫差不多。”
“我就是不想當這個馬夫,傳令兵雖然不能上陣衝殺,可有機會跟著指揮官在前線轉,隻要有命令,我保證傳到,關鍵時還可以出手禦敵。”洪天奎手舞腳蹈,不由分說拖起任柱就跑,“我們去看看挑選條件。”
“天啊!你竟然還沒看挑選條件?”任柱有些驚訝又無可奈何的說,“條件你都沒看就報名了,你也太冒失了。”
布告欄下擠滿了士兵,議論紛紛。任柱擠上前一看,傳令兵報名條件還真不簡單,不但人要年輕、靈活、忠誠,而且特別要求馬要騎的好有一定武功基礎。外加條件還要讀過書、認得字。
騎馬對兩人來說,不成問題。兩人從小就練武,雖沒有名師指點,卻也從未間斷。特別是近幾個月的馬夫生活,馬上功夫突飛猛進。可讀書識字,任柱倒跟老夫子讀過點書,洪天奎可就慘了,字認識一些,可都是自學的。
“一個傳令兵,還要什麼讀過書,不就是信封上幾個字嗎!”洪天奎有些垂頭喪氣,“這下完了,過兩天就要選拔,隻好拚拚運氣吧!”
“要求識字也不過分,你說主將交給你一堆指令函,要你分別送到各地,你連名字都搞不清,如何送達?”任柱實事求是。
“說的也是,字我倒識幾個,可是要參加選拔,那就不夠用了。看來又沒指望了。”洪天奎有些泄氣。
“你先別喪氣,”任柱安慰道,“說不定沒人報名,傳令兵也不是什麼好職位,除了我們馬夫,誰稀罕!”
“有道理,有道理!”洪天奎有些亢奮,“關老爺在上,保佑弟子過關。”
中軍帳裏,翼王站在書桌麵前,命衛士把歐陽庭叫來。
剛才探子密報,天王洪秀全與東王楊秀清之間的矛盾明顯,似乎有越演越烈之勢。自從太平天國建都天京以來,東王楊秀清倚仗自己功績,越來越不把天王放在眼裏。東王楊秀清與西王蕭朝貴,原是天王洪秀全的左右手,分別擔任左右軍師,執掌太平軍要職。可西王蕭朝貴長沙之戰戰死後,楊秀清就獨掌大權,建立了自己的一套班子,太平天國的早期大政方針都出自東王府。結果到後來,特別是天京建都後,大家都惟東王命令是從,洪秀全反被晾在一邊。大權在握的楊秀清,不但視洪秀全如無物,對北王韋昌輝、翼王石達開等這些當年兄弟也是頤指氣使,盛氣淩人。而以下的那些官員,鑒於東王威勢,也紛紛倒向東王府。翼王預感,這樣下去最終要出問題。而最揪心的是,自己常年征戰在外,京裏有什麼變故或動靜,無法獲得及時信息。
衛兵領著歐陽庭走了進來。歐陽庭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句:“翼王。”
翼王看了看歐陽庭,笑著說,“坐下再說。”
歐陽庭跟隨翼王已經多年,是翼王愛將之一。他主要負責軍隊事務,協助翼王招兵、練兵、選拔人才、宣傳鼓動等,由於不是前方戰將,加上他也不喜歡高調,故一直默默無聞,可翼王對他卻很信任。
“天京城內的事你可能有所了解,東王有些事做的很過分。”翼王開門見山地對歐陽庭說。實際上,有很多消息還是歐陽庭部下探子帶回的。“下麵會向哪個方向發展,我心裏沒數。北王和我重兵在外,諒東王暫時也不敢亂來,但有些事要提前提防。隻是我們常年在外,不能及時得到京城信息是我們致命的弱點。”
“翼王有什麼想法,”歐陽庭連忙說,“是不是要多派些探子進入京城?”
“有這個想法,但不僅僅是探子問題。你要把整個偵探係統建立起來,要有人收集消息,有人傳遞、有人分析,最後有人理出初步結論。但你這個係統隻針對京城諸王情況,與前線作戰偵探無關。”翼王站了起來,“你給我選拔一批人,把他們訓練成能探報、能潛伏、能暗殺、能指揮的好手,將來一旦有變故,這批人就可派上用場。不過要注意的是,這件事應做的盡量掩人耳目,人員也盡量不用廣西老家那邊人。”
“選拔要定個名目,為了掩人耳目,不如就把這次要選拔的職位定為傳令兵。”歐陽庭處理這些事經驗豐富,腦子也轉的快,知道翼王的意思,很快就提出自己意見,“傳令兵重要程度可大可小,要求也可進可退。我們通知按招收傳令兵公示,隻是選拔稍微嚴點,請翼王指示。”
“可以,具體事項你去辦。”翼王點了點頭。
“不過我有些擔心,可能招不到優秀人員,”歐陽庭提出自己看法,“太平軍的精華,主要出自廣西籍;其他比較優秀的,也已經在軍內有一官半職,斷不會參加小小傳令兵挑選。”
“主要看忠誠!忠誠即可,要年輕。優秀與否,可在將來訓練中培養,”翼王交代,“至於你是百裏挑一,還是沙裏淘金,我都不管。不過,如我還在桐城,考試選拔時我會過來。”
歐陽庭沒有再問,他是長期從事這些事務的人,對翼王的指令心領神會。
考試那天,洪天奎起的特別早,他一起來任柱可就別想睡了。兩人跑出馬廄一看,又是大晴天,太陽將它溫和的光線灑在了遠近各處的村莊、大地上。天空碧藍,一朵朵白雲輪廓分明。晨光掩映之下,顯得山嶺蒼勁,田野連連,一派山野趣味。
選拔場地就在演兵場上,演兵場周圍和正麵台上,插了一些彩旗,嘩嘩地迎風飄揚。台右邊立著一隻比人還要高的大鼓,兩個鼓手雄赳赳地站在鼓旁。場地左側,放置了幾個用稻草製成的假人,靶心劃在胸部。
幾個高級軍官模樣的人在台上坐成一排。演兵場兩邊,擠滿了成百上千前來觀看選拔比賽的士兵,一些挑選出來的軍人在維持秩序。圍看士兵以前聽說過太平天國在天京實施科舉考試,選拔文武狀元,不過那是麵對全國征集。在軍中現場選拔,大家都沒見過。比賽還沒有開始,講話聲、吵鬧聲喧嘩不已。唯一使大家感到不解的是,傳令兵也值得這麼大張旗鼓的選拔?
洪天奎很失望,報名的戰士超過了一百來人,竟然還有幾個女兵。當主考官歐陽庭站了出來,大聲宣布考試要求和項目,演兵場人聲頓時安靜下來,鼓聲卻響了起來。
幾年來,歐陽庭一直跟著翼王南征北戰,可今天這樣大規模通過比賽挑選士兵,卻是第一次。事前,翼王已私自告訴了他這次挑選傳令兵的實質和條件,他不敢有任何閃失。
考試分為武試和文試,武試在演兵場進行,主要是表演性質,不對打。文試在中軍帳進行,由考官臨時出題。傳令兵共招十二人,隻有武試選拔進入前十四名,才有資格參加文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