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在埃富阿寄宿的那所房子是屬於一位酋長的。房子是用樹皮釘在木框上製成的,隔成兩小間。家具很少:牆上掛了幾張作裝飾用的獸皮,靠門外有一張凳子,還有一張木板床。房間裏散發出一股奇怪的氣味——開始腐爛的,使人發嘔的氣味。瑪麗找到了這股氣味的來源,那是一個掛在牆上的口袋。“裏麵裝有人體的一些殘骸——眼睛、耳朵、腳尖等等。”這對瑪麗是個可怕的打擊。盡管芳格族人對她很有禮貌,但他們畢竟是吃人肉的部落,她自然永遠也忘不了這件事。但即使在當時,她也是含著苦笑,以幽默的態度來對待這件事,這樣她才能保持冷靜,不致神態失常。“我後來才知道,”她說,“雖然芳格族人吃和他們友好的其他族人,但他們喜歡留下一些殘骸作為紀念。我是從維基那裏了解到他們性格中這一動人的特點的。雖然就當時的情況而言,這是他們的優點,可是他們把這些殘骸掛在你睡覺的臥室裏還是很難使你感到愉快的,尤其是死者不久前才在你的主人家裏喪生。”
她的旅伴們不願意繼續前進,在埃富阿和倫布韋河之間有一座叫做“恐怖鎮”的村落。同伴們寧願留下來狩獵,但瑪麗卻不想打獵。
他們越過克裏斯塔爾山脈的一個山脊,進入一個有幾條很深的峽穀的地帶。前麵是沼澤地,是最壞的一種:又深又窄;沼澤上麵有一層覆蓋物,人們還以為它是實地,一踏上去就會掉進下麵的淤泥裏。恩哥塔一下子就掉進齊腰深的沼澤,一秒鍾以後泥水就沒到他的頸脖。他們用灌木藤把他拉了出來,又用一捆捆的灌木去加固路麵。
第一天的下午,他們走到一個很深的岩石峽穀,穀底有一條水流很急的河。遠處,“恐怖鎮”就坐落在沙洲上。“公爵”停了下來。這個村子的名聲很壞,是這個地區名聲最壞的一個。他們之中沒有人到過這個地方,從來也沒有同這個村子做過生意。
瑪麗這樣描述他們進入“恐怖鎮”的計劃:“‘公爵’當然是一個很好的、很勇敢的人,他能從事任何需要他做的事。他建議我走在大家的前頭……因為如果‘恐怖鎮’的居民發現我是個奇怪的生物,也許他們不會立即開槍射擊。”
當時隻能前進不能後退。瑪麗無論如何也不會回去的,因為她天生不是這種怯懦的人。她鼓足了勇氣和自信——“這是處在西非時力量來源的主要動力”——獨自一人走進村子。整條街空無一人,一點聲響也沒有。其餘的人看見她安然無恙,也逐漸變得勇敢起來,跟著走進了村子,但四周仍然是毫無反響。
最後,街上出現了一位酋長。他走到瑪麗跟前,停了下來盯著她看。他有生第一次看見一個白人。他個子高高的,強壯有力,五官端正,目聰眉秀——這是一個可以與之打交道的人。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外衣,頭上戴一頂淺藍色的寬邊氈帽,外衣裏麵穿一件寬大的方格棉布袍子。他正在猶疑不決,不知道該怎樣對待這個從森林裏闖進村子的奇怪的生物。
瑪麗必須來一個突然襲擊。跪下來求這樣一個人發善心是毫無用處的,而送給他一些小玩意兒以換取他的友誼也是徒勞的。她對恩哥塔說:“告訴這個酋長,我聽人們說,這座村莊是一個賊窩。”
恩哥塔嚇壞了,他拒絕翻譯。瑪麗說:“告訴他,不然我就自己對他說。”恩哥塔向酋長轉達了瑪麗的話。酋長愣住了。他說瑪麗搞錯了,這是一個很好的村落,裏麵住的都是一些誠實的人。她說,她保留她的看法,等她親眼看到了才相信。她這一著在他們之間初步建立了一定程度的相互尊重的基礎,後來在晚上證明了,這是十分寶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