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韻玲有些生氣地:“媽!您老這是……”
錢母認真地:“我想好好地看一看,像《夜半歌聲》這麼動聽又百唱不厭的曲子,星海是怎麼寫出來的!
冼星海很不自然地笑了,他指著自己的胸口:“伯母,是從心裏流出來的。”
錢母:“對,對……隻有情動於心,方能歌感於人啊!”
錢韻玲:“媽!該請客人落座了吧?”
錢母:“是,是……星海!請隨便坐吧。”
冼星海有些拘謹地坐在沙發上。
錢母:“星海,你很了不起啊!一次歌詠遊行,就喚醒了成千上萬的優秀兒女殺上戰場,和小鬼子決一死戰!
冼星海:“您的女兒也功不可沒!
錢母:“她呀,最多是一個救亡歌詠運動中的馬前卒,而你才是真正的歌詠大帥!”
冼星海:“伯母過譽了!說到大帥,那隻能是周公和郭廳長。我嘛,至多才是一個音樂方麵的帶頭人。”
錢母:“那也很了不起!由於韻玲父親的原因,在你們政治部,尤其是三廳中有我很多熟人。星海啊,請帶去我對郭廳長、田漢、洪深等友人的問候。”
冼星海:“是!”
錢韻玲不耐煩地:“媽!該請客人吃飯了吧?”
錢母:“吃飯著什麼急啊!從今以後,星海饞了,什麼時候都可以來吃嘛。”
冼星海:“伯母說得對!我隨時都可以來吃。”
錢韻玲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冼星海的住處 內 夜
冼星海推門走進,隻見:
李慧抱著一個布包袱坐在桌前,潛心地看書。
冼星海驚喜地:“小慧!你怎麼來了?”
李慧:“我從上海乘坐難民船趕來的。”
冼星海緊緊握住李慧的手:“你一點也沒有變,隻是多了一點老練的神色和氣質。”
李慧:“這要感謝監獄這所奇特的學校。說句笑話,假如您有幸坐上它一年半載的監獄,我深信您創作的音樂更鏗鏘有力,也會更有一些骨氣!
冼星海:“你說得可能是真理,但我最好還是不去坐監獄。”
李慧:“為什麼呢?”
冼星海:“有多少救亡抗日的大事需要我用音樂來反映啊!”他倒了一杯白開水放在李慧麵前,“小慧,你出獄之後見到我阿媽了嗎?”
李慧:“見到了!”她雙手拿起那個小包袱,“這是伯母給您做的衣服,讓我當麵交給您。”
冼星海雙手接過小包袱放在胸前,久久沒有說一句話。
李慧:“伯母對我說,小慧,你年輕,還不懂兒行千裏母擔憂這句話啊!我說懂,懂……接著,我們母女倆就唱起了您在巴黎譜寫的《遊子吟》……”她有些硬咽了。
冼星海沉吟良久,問道:“我阿媽的身體好嗎?她在上海靠什麼過活?”
李慧傷感地:“她老人家的身體很不好!逢人就談起您,每當聽見有人唱您寫的歌曲,她就自言自語地說:‘這是我海仔寫的,這是我海仔寫的……’有的時候她一個人在家,就哼唱您愛聽的號子《頂硬上》……上海淪陷以後,物價飛漲,您留給伯母的錢早就用完了,她又隻好給人家去做娘姨,洗衣服……”
冼星海身體微微顫栗著,萬分不安地:“她為什麼不把那架鋼琴賣了呢?”
李慧:“伯母舍不得賣啊!我離開上海的時候,她老人家雙手撫摸著鋼琴對我說,抗戰勝利了,海仔回到上海以後,還要用它作曲呢!……”
冼星海:“阿媽!……”雙手緊緊抱住了胸前的包袱。
李慧沉默許久:“星海老師!我走了,你該休息了。”
冼星海:“小慧,你有住處吧?”
李慧:“有!是光未然老師幫著找的。”
冼星海:“隔行如隔山,我和未然同誌同在三廳工作,卻很難見上一麵。”
李慧:“他也很想念您。”
冼星海:“小慧,帶去我對未然同誌的問候。”接著,他把李慧送出屋門,直到李慧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
冼星海回到室內,把包袱放在床上,小心地打開,特寫:
幾件夏天穿的衣服和一封信。
冼星海淚眼模糊地看著母親做的衣服和請人寫的信。
冼星海拿起信,用剪刀剪開,取出信紙,雙手捧讀:
黃蘇英的畫外音:“星海吾兒,見字如麵:上海一別,又近一年。不要擔心阿媽,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起居飲食,千萬不要病倒了……”
冼星海熱淚縱橫,自語地:“阿媽!您可千萬不要病倒了,快把那架鋼琴賣了吧!……”
冼星海走到窗前,眺望夜色的長空,似陷人那沉遠的回憶之中。畫外音:
“親愛的阿媽:誠如我上封信寫的那樣:我不能不忍痛離開您而站到民眾當中……把最偉大的愛貢獻國家,把最寶貴的時間和精神都花在民族的鬥爭裏……我們在祖國養育之下正如在母胎哺育一樣恩賜,為著要生存,我們就得一起努力,去保衛那比自己母親更偉大的祖國!……”
冼星海回到桌前又看到了那本《抗戰中的陝北》。
東湖周恩來的住處門前 外 日
鄧穎超坐在門旁邊,細心地剖洗一條武昌魚。
冼星海走到門前,客氣地:“鄧大姐,好大的一條武昌魚啊!”
鄧穎超笑著說:“星海同誌,老家來人啦,恩來點名請你作陪,也算請你吃一餐廣東飯。”
冼星海:“這多不好意思,又要占用您和周公很多寶貴的時間。”
鄧穎超:“這話可就越說越遠了!快去吧,恩來在樓上正等著你哪!”
周恩來的辦公室 內 日
周恩來坐在桌前小聲地打電話:“李慧同誌,家裏來人啦,你帶著那個同誌也來聽聽家裏的事,一塊高興高興卜.…好,一會兒見!”他掛上電話,看見冼星海站在門口,忙又小聲地說:“星海同誌,請坐,請坐!”
冼星海遵命坐下:“周公!你找我有事情嗎?”
周恩來:“今天請你來,主要是作陪吃飯。其次嘛,老家來了一位同誌,還自稱是你的一位老戰友,想給你講講老家的一些情況,讓你開開眼界。”
冼星海驚詫地:“周公,我的這位老戰友是誰?他怎麼能住在你的家裏?”
周恩來:“小聲點!不要性急,讓他多睡一會兒,很快你就見到這位老戰友了。”
這時,室內傳出一個男人的話聲:“星海同誌!你馬上就知道我是誰了。”
冼星海下意識地站起身來,兩眼看著臥室少頃,夏童穿著灰色的八路軍戎裝由內室走出。
冼星海驚喜地迎上去,緊緊地擁抱著夏童,異常激動地說:“你這位老兄!一去就沒有音信,快告訴我,你這次是從什麼地方飛來的?”
夏童:“奉朱德將軍之命,從太行山飛來的!”
冼星海:“你真幸福!……”
夏童:“你在周公身邊不也很幸福嗎?”
冼星海:“我說的不是這層意思。”
夏童:“我懂!我懂……”
冼星海:“你快給我講講太行山上的軍民打鬼子的故事吧!”
周恩來:“夏童,你不是要讓星海聽聽家裏的事,開開眼界嗎?那就開講吧!”
夏童:“這個題目太大了點,等空閑的時候,我再單獨給星海講吧!”
冼星海:“不行!就現在講。”
周恩來:“我讚成!夏童同誌,星海是大作曲家,我看就不要泛泛地講家裏的事,最好還是用音樂交談。”
冼星海一驚:“夏童!你也學會作曲了?……”
夏童:“我全身也沒有一個音樂細胞,打死我也寫不出一句調調來!”
冼星海:“那你如何用音樂和我交談呢?”
夏童取出一張油印的曲譜:“給你!這是你的老同行賀綠汀同誌寫的。
冼星海接過曲譜一看,自語地:“《遊擊隊歌》……”
夏童:“賀綠汀同誌隨演劇一隊到了太行山,朱總司令接見了他們,並派我給他們做向導,參觀訪問了很多部隊和老百姓。賀綠汀同誌從太行山軍民那裏吸收了營養,並從他們打鬼子的事跡中找到了靈感,很快就譜成了這首《遊擊隊歌》。和你吹點牛,我可是這首《遊擊隊歌》的第一位聽眾喲!
冼星海雙手捧著曲譜,早已進人了音樂之中:他忽而用手擊節在心裏默唱,忽而全身隨著音樂的節奏微微地動著……
夏童:“周副主席!您看他……”
周恩來小聲地:“用你們的軍事術語說:進人了情況!
夏童:“哎!星海同誌,你這重樂輕友的毛病什麼時候才能改一改啊?
冼星海不好意思地:“真對不起,我一下子就被賀綠汀同誌的《遊擊隊歌》抓住了!
周恩來:“夏童自稱是音盲,可他卻跟著賀綠汀同誌學會了這首《遊擊隊歌》;你是作曲家,照著曲譜唱是沒有問題的;看來就是我這個半音盲不會唱。怎麼樣?你們二位大聲唱,我小聲隨著唱。
冼星海:“好!”他醞釀了一下情緒,看了看夏童和周恩來的表情,十分投人地唱起了《遊擊隊歌》。
夏童、周恩來跟著也唱起了《遊擊隊歌》:
我們都是神槍手,
每一顆子彈消滅一個仇敵;
我們都是飛行軍,
哪怕那山高水又深;
在密密的樹林裏,
到處都安排同誌們的宿營地;
在高高的山崗上,
有我們無數的好兄弟……
在冼星海、夏童、周恩來演唱的背景上疊印:
山高林深,八路軍、遊擊隊月夜行軍;
青紗帳中,抗日健兒神出鬼沒,奇襲小股的日偽軍;
河湖港叉,葦浪草叢,水上遊擊隊、雁翎隊駕漁舟、雁排打鬼子的汽船……
冼星海、夏童、周恩來的歌唱化作男聲合唱:
沒有吃,沒有穿,
隻有那敵人送上前;
沒有槍,沒有炮,
敵人給我們造。
我們生長在這裏,
每一寸土地都是我們自己的,
無論誰要是搶占去,
我們要和他拚到底!……
在男聲合唱《遊擊隊歌》中疊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