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賈村夢(2 / 3)

大年初一,小正去村頭看公社的郵差來了沒有,希望收到父母的信件或包裹。遠遠望去,黃土飛揚,滿地狗毛,隨著一陣高過一陣的犬吠,黃狗、黑狗、白狗、灰狗、雜色狗三個一堆五個一群,狗咬狗一嘴毛。原來是賈村馬姓生產隊的狗們和賈姓生產隊的狗們正在打群架。馬姓狗的頭兒是一條灰色的長嘴狗,賈姓狗的頭兒是一條土黃色的板凳狗,兩巨頭各自率領本姓狗東奔西突,叼脖子啃屁股地滿地翻滾,血跡斑斑。小正自知寡不敵眾,趕緊進村喚來鄉親,馬姓生產隊長和賈姓生產隊長分別指揮,各家各戶的婆姨漢子叫罵著揮舞木棒拉扯回自家血氣方剛的狗,黃土高坡上的一場大戰方得以平息。正月十五賈村照例鬧社火,全村男女老少聚在曬壩裏,敲圓盤羊皮鼓,又唱又跳,宰羊扒皮,支一口大鐵鍋將整隻羊煮熟分食,吃得熱火朝天。酒酣飯飽之際,賈村的老人們吧嗒著煙袋,圍在一起津津有味地講起哨樓子的鬼來。哨樓子坐落在賈村一家大院上,這大院過去是一個富農的,那富農早被專了政。大院一直空著,沒有人敢搬進去住。村裏盛傳,當年吊死在大院哨樓子裏的富農常常深更半夜在裏麵嗚嗚咽咽地哭泣,不少老人指天發誓說自己晚上路過那裏曾親耳聽到。剛巧小正住的房子是生產隊借老鄉的,最近那家兒子要娶媳婦,小正需騰出房子。小正聞言後來勁了,死纏著紅胡子隊長要搬到哨樓子去住。小正的革命道理一大堆,終於在賈村人的一片驚歎中搬進了哨樓子。第一夜小正蒙頭便睡,第二天早上醒來時被子上頭發上臉頰上鋪了一層白霜。老賈支兒子給小正送來幾個熱騰騰的煮土豆,下肚後這才緩過氣來。小正在哨樓子一住就是幾年,在賈村甚至垣裏傳為佳話。

2007年,趙敏老公王鍾儉(“老正”)返回西北黃土高坡知青點與文中“紅胡子隊長”夫婦合影

賈村嫁閨女娶媳婦那天是全村人的節日,也是賈村等級尊卑禮數大展示。頭幾天村裏每人給辦喜事的人家交五元錢,好日子那天一早就窩在家裏等那邊來叫吃飯。自然是不在家裏吃早飯了,要攢著肚子大幹一場呢。全村人被分成幾批進餐,第一批被請去的是賈村地位最高的人,老輩子生產隊長記分員之類,小正每次也被列為首批,恭恭敬敬地請他在正房入座。在廂房進餐的人已經散盡了,正房的貴賓們還在接受新郎新娘和他們的家人敬酒。小正和紅胡子隊長坐在上把位上,紅光滿麵地喝著酒吃著肉剔著牙。全村人吃了上頓等著下頓,黃昏時分那邊又來人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