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1 / 2)

白玉瓷瓶裏裝著風離苦心為她煉成的丹藥,看著它她卻莫名的遲疑了。她不是不想讓自己的寒疾快些痊愈,相反那正是她和劍修這些日子以來夢寐以求的事情。但看著這瓶藥她卻無法不感歎,若不是自己的病,他們大可不必吃這許多的苦頭。

“愣著幹什麼?”劍修不解的看著對著藥瓶發呆的她,“藥隻有三粒,風離說須每隔三日一粒,一點也容不得偏差。”得來盡管不易,但還是讓他們都做到了。現在隻要他好好的守著她,細心的為她調息,不用多久她就可以痊愈了。

“真是辛苦他了。”回過神來,她打開瓶塞小心的取了一粒藥丸服下。“事情了了我們該好好謝他才是。”依進他的懷抱,任由他在她的大穴注入真氣以催化藥力。

“謝自是要謝的,但若素雪你不能好起來,我隻怕會去殺了他。”言語雖是戲謔,但說得卻是認真。

“不要輕言殺戮啊,劍修。”她以指點上他的唇,眉間忽然生出些許憂色。“為了素雪,你已經做了很多了。若還要為我沾染血腥,素雪怕是真的難以承受你的恩情了。”

“你怎麼了?”感覺她有些異常,他甚是不安。“不過是一句戲言啊。”

意識到讓他擔心了,她忽然察覺自己的失言。她也說不清自己究竟為何這樣憂慮,事情基本上都掌握在他們手中啊,她在擔心什麼呢?歉然的笑道:“是我說錯了,也許是在屋子裏悶得太久,精神總是有些恍恍惚惚的。”

“你是太累了。”愛憐的掠了掠她額前的碎發,他無比深情的巡視著她這張已印入他心田的臉孔。“這些原不該你來操心......”

她聞言卻忽然笑靨如花般綻放,“劍修是在說我身為女子,本不該為這樣的‘大事’操心?”他又在心疼她了,他可知道他的心疼讓她幾乎後悔他們的相遇?早知他會為她如此費神勞心,她寧可他們從未遇見過——但此話是萬萬不可讓他知道,不然不知道他會怎樣的難過......

“你喲!”聽得出她這是玩笑,他寵溺的將她一把擁緊在懷中。

白雪之下可以掩蔽很多東西,如石板路原本的色澤,如屋簷琉璃的青翠,如山峰嶙峋的輪廓,如蓮池昔日的豔光——

其實這些都不值得詩人為它們去感傷,但往往寫進詞句裏的華麗辭藻卻有太多對它的悲詠或是歌歎。而那些被雪水洗去的血跡,借白雪掩埋的屍首,雪夜裏飄往地府的冤魂,在冰雪消融前醞釀的陰謀,又有幾人注意過?看似歌舞升平的江山裏,又有幾人會為犧牲在權力鐵騎下的亡魂們歎一聲無奈?比之吟詠雪景的蒼涼,詞人們更願意感歎歌姬石榴色的紅裙與婦人頭上嬌俏的牡丹,比之為冬日的陰霾而愁眉,年少的公子更願意為心愛女子的發髻簪上富麗的金釵,比之為黎民的福祗,臣子們更願意為權力帶來的快感而終日汲汲......

他憶起多年前父皇對他說過的話:“孩子,要知道,你的對手,那些撥弄權力的陰謀家永遠是勤奮的,像農夫一樣為收獲而不知疲倦的奔忙......”(注1)

站在這大殿的頂上俯視白茫茫的雪,恒記不得已有幾個時辰了。

“皇上,樞密副使陳守鏡大人在禦書房求見——”

宮人的聲音自下方傳來,打斷了他內容淒涼的思緒。略略定神,對著下麵吩咐了一聲:“讓他先候著吧。”

“是。”宮人領命而去。

他是怎麼了?剛剛若是有人前來行刺,幾乎是十成九的成功。什麼時候起,他竟也像閨中幽怨的女子一般,會對著漫天風雪也多愁善感起來?

他是帝王啊,哪有容得他鬆懈感慨的閑暇?望著茫茫銀白的景象,他深深吐納一口,似要呼出胸臆間許多不能言說的東西。輕鬆躍下殿頂,往禦書房的方向走去......

“啟稟聖上,伊中丞以為晉王平反之名,正四處招兵買馬,與前朝晉王舊部也頻頻聯絡往來。而且......”陳守鏡恭敬的侍立在麵向窗外的恒身後,細細回稟他所得來的情報。

“而且京城近十日以來,朝中但凡不能為他所用的官員或遭暗殺,或逢‘意外’,目前死了的已有近十人是嗎?”那老東西倒是要比他們手辣!

“是......”之前所得來的名冊果然是不能盡信的,雖說對掌握伊世吾的動向有所幫助,但卻沒能防備到他如此突然的黑手。暗殺,看來他手下還馴養了不少頂尖的死士——

“陳卿家可知道自己被他們的人監視著?”他忽然轉過身子麵向陳守鏡,語氣不尋常的一問。

“微臣知道,不過為了不打草驚蛇,為臣隻是盡可能的小心行事,不敢妄動......”

“很好。你先回去吧,日後還有得忙。”不會太久了,冰雪消融前,一切都會回歸到原有的樣子——

“是,微臣告退。”

在陳守鏡退出禦書房後,恒忽然向著房梁上輕歎:“下來吧。”

應聲躍下的竟是一身水綠的皓昔。他展開折扇,有些好奇的打量著一身蟒袍的恒,畢竟見著他的時候他還是便服居多,這皇宮禁地他也不似劍修來得勤。而重點在於他剛剛在梁上所看到的景象,他眼前的恒不是那個平日和他們打鬧嬉笑的公子哥,而是一言一行皆透著威儀的真命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