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物浦(1 / 2)

-��E�英國棉織業大本營的蘭開夏有兩個最著名的城市:一個是曼徹斯特,記者在上次通訊裏已略述梗概了;還有一個是利物浦(Liverpool),在蘭開夏西南沿海的一個船業中心,有英國的“西方門戶”之稱。該埠沿岸接連著的船埠達六哩半之遠,港內水麵積有四百七十五畝之廣,無論怎樣大的輪船都能靠岸。英國進口貨的四分之一和出口貨的五分之二,都經過利物浦。該埠除在運輸上占重要地位外,最重要的工業是造船,故大規模的船塢,連綿數裏,坐著架空的電氣火車,沿船埠兜了好半天還看不完。但是英國的出口貿易,既跟著世界經濟恐慌而踏上了倒黴之路,運輸業當然隨著一同倒黴。曼徹斯特到了倒黴時代,利物浦也不得不到了倒黴時代。繁榮時代,規模越大越值赫;倒黴時代,規模越大越糟糕,越難收拾。在一九三二年的一年中,造船業工人有一半以上失業;船埠工人及水手有三分之一以上失業,形勢嚴重,可以想見。

記者於十一月三十日上午十一點三十分鍾由曼徹斯特乘火車動身,下午二點十分鍾到利物浦。市麵蕭條,較曼徹斯特露骨得多。在利物浦大學地理學院肄業的朋友塗長望君(《生活》的讀者)到車站來照拂,並承他陪伴了兩天,誠摯可感。記者此次出國最感愉快的是借著《生活》的媒介,遇著許多有誌的青年朋友,塗君也是其一。我們雖未曾謀麵過,但卻是一見如故,快慰平生,因為我們在精神上都早成了好友。塗君說利物浦大學地理學院教授(兼院長)羅士培對中國非常表同情,叫我去談談。當天下午四時左右便同往,將近該校和進了該校的時候,陸陸續續看見男女同學迎笑著對塗君打招呼,態度都很親熱。據塗君告我,該校因羅士培教授對中國異常表同情,每討論到遠東問題,總是幫中國,所以造成風氣。他所主持的地理學院的男女生近百人,都是對中國特具好感的。我才恍然於許多男女生對中國人的親熱態度。

羅士培教授十年來曾三次到過中國,對於中國文化及地理問題的著作頗多,對於中國學生的事情非常肯熱心幫忙,遇著有演說機會的時候,總是替中國說話。中國的好壞,自有本身的事實存在,我們原不必聽見有人說好話便色然而喜,但是肯表同情於中國的朋友,卻也值得我們的介紹。

英國人把下午四五點鍾的那頓茶點看得很重,有人說他們晚飯不吃還不打緊,下午那頓茶點是萬不可少的。我們到了地理學院裏的時候,正遇著羅士培和幾個同事在樓上一個小房間裏吃茶點,便邀塗君和我一同加入。羅士培教授說他剛接到一位倫敦朋友的信,知道我來,正盼望著晤談。他今年五十三歲了,還是一個獨身,住在學生寄宿舍裏,和學生混在一起,衣服看上去也很隨便,大有一個書呆子的模樣,大概他的注意力都用在地理學上去了。在這天的茶點席上,卻有他的一位妙齡秀美的女秘書奧德姆女士(Miss Oldham)擔任“女主人”的職務,很殷勤和藹地招呼客人的茶點。此外還有該學院的講師史密斯君(W.Smith)。我們五個人圍桌而坐,我們當然很容易談到中國問題。我忽見他(羅士培)瑟瑟縮縮從衣袋裏一個日記簿上,取出幾張剛從報上剪裁下的關於中國的新聞。有一張是一個英國“死硬派”素有“中國通”之名的某甲寫給《泰晤士報》的信,大意說,日本占據滿洲,雖經國聯認為不合理,但現在已成事實,時勢不同,如仍根據國聯意見,不注意事實,徒然妨礙世界和平雲雲。這幾位英國的男女朋友——羅士培,史密斯和奧德姆——都憤憤不平,我暗中覺得我們自己不長進,旁人反代為不平,徒然增加我們自己的慚愧而已!我們約談半小時後告辭握別。

羅士培教授有個習慣,頗好笑,他談話時,仰著頭,眼睛好像總是望著天花板。倘若不是他的誠懇,簡直有人疑他旁若無人。我出來後對塗君說句笑話,說羅士培的眼睛總是好像望著天花板,他大概從未知道同事裏麵有個那樣秀美的奧德姆女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