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無阿彌陀佛戴傳賢(1 / 3)

——啟請:

赫赫院長,婆盧羯帝!

胡說亂道,上天下地!

瘋頭瘋腦,不可一世!

那顧旁人,皺眉歎氣!

南無古老世尊戴傳賢菩薩!

南無不慚世尊戴傳賢菩薩!

南無寶貝世尊戴傳賢菩薩!

凡是在民國初年讀過《民權報》的人,幾乎沒有一個不對當時的戴天仇先生表示相當的敬意,因為他是武鬆般勇猛的革命記者,雖然他的文章,用現在的眼光看去,理論也有錯誤的地方,文筆也有冗長無當的地方,然就全體而論,總比當時流行的徐枕亞的《玉梨魂》小說差勝一籌。

不料時間隻過了短短的二十年,當時的戴天仇先生竟搖身一變而為今日的戴傳賢戴院長,這真是出於我們“意表之外”了。

大約因為戴先生是個革命元勳罷,所以國民政府把一個考試院院長位置給了他。我是沒有受到過黨義教育的人,所以不知道考試院重要到什麼地步;然既列為五大院之一,並不比什麼時生時滅、巧立名目的委員會,則其重要性也就可想而知。然而我們的戴院長,自從就任以至今日,究竟做了什麼事業沒有呢?南無阿彌陀佛,天曉得!

把雞鳴山下的一座關帝廟,改做了一座“考試廟”。

廟門口站崗的武裝同誌,身上穿的是二十世紀的軍服,佩的卻是同孔夫子一樣古老的寶劍,這就值得叫你捧著肚子暗笑。

一個廟門倒有三個號房,來了一個客人,三個號房便把你像皮球般的往來互踢,直踢到你頭昏眼黑,你才知道廟中的某一位先生,應歸某一位號房先生帶領進見。

走進廟門一看,滿眼都是藍色的,木製的門匾和楹聯,上麵刻著鬥大的或碗大的白色的字。當然,字就是我們的戴院長的法書;句子呢,也就是我們的戴院長的法句。總而言之,統而言之,這就是戴院長的一套法寶。

院長辦公室旁,設有精致佛堂一座。院長偶然到院,或苦清閑,無公可辦,即入佛堂禮佛。

院長曾在廟中招待中外和尚,而令所屬職員以鞠躬禮謁見諸和尚,諸和尚合十答禮。

也曾在院長的主持之下舉辦過幾次考試,然而考試的結果,究竟對於中華民國有什麼福利沒有呢?南無阿彌陀佛,天曉得!至多也隻有我們的戴院長自己曉得!

戴院長的德政,或者說,戴院長的功業,大約不過如此罷。要是還有什麼遺漏的,那是我見聞有限,調查不周,是我該打!

戴先生在他的考試院的職務以外,還做了些什麼呢,我們不是他的“隨從秘書”,當然不能清楚。但就前前後後各報所記載的歸納起來說,隻是東跑西跑,說這說那而已。戴先生的跑,是否有裨國計民生,我們無從知道,至少是我這麻木不仁的人沒有能感覺到;這問題且留給我們的老前輩章太炎先生在編纂國史時去解決,現在以不談為是。戴先生的演說,是他自己覺得很有勁兒的一件事。要是有人請他演說,他可以一說就說上兩點鍾;就是沒有人請他演說,他也可以對著一二個朋友正襟危坐的說上兩點鍾。然而,究竟說得對不對呢?這又是一言難盡。單舉最重要的一件事說:不說戴先生自命為“日本”通的麼?不是他做過一部《日本論》的麼?當五年前此書出版之時,也曾引起了國內讀者的相當的注意;雖然也有許多專門研究日本事務的人把這部書批評得一錢不值,我卻還替他憤憤不平:我以為季陶何至於如此,亦許是同行相妒罷。然而,到了九一八以後,以戴先生所處的地位,以戴先生自命為日本通的一塊招牌,總該有一篇兩篇驚天動地的文字發表才是:若應降,便暢暢快快的主降,若應戰,便暢暢快快的主戰。這種主張若不為政府所容納,戴先生便該掛冠而去,以國民資格與政府作文字上及事理上之抗爭,甚至為黨部開除黨籍,為政府下令通緝,亦在所不惜,這才無負於他那一塊日本通的招牌,這才無負於他當年武鬆般的勇氣。然而可惜,我們的戴院長竟不肯這樣做:他隻是浮萍般的,在“長期抵抗”亦即永不抵抗的波浪上飄;豈特飄而已矣,他還進一層,追隨著一般愚夫愚婦而自為領袖,希望借著佛力挽回華北的劫運。前年北平舉行時輪金剛法會,我在會場中看見他送給班禪的一把傘,自稱為“弟子戴傳賢”;我呆呆的看了這五個字,真是將信將疑,如白天見鬼!嗟夫!吾輩老百姓之渴望於大人先生者,欲其救苦救難也。而戴院長救苦救難之方術不過如此,是直吾家老媽子之流亞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