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一會兒,有幾個商人剛剛見他被範文傑單獨召進去,以為他得到了什麼機密的事情,就過來搭訕,沈萬三左右看了看,見有幾個小廝站在遠處,心想:“莫非這是範文傑派來監看我的?”雖然覺得可能性不大,還是不敢大意,現在有人上來搭訕,正好借這個機會,和他們聊上幾句,讓那些小廝以為自己真的按照範文傑的吩咐找人商議了。
和那些人不鹹不淡地聊了幾句之後,沈萬三就借故離開,走到內堂,一個小廝看他過來,馬上帶他去見範文傑。
一見麵,沈萬三就故作謹慎地說道:“大人,此時時機不好,大廳裏人多嘴雜,找人說事,必被偷聽,隻要我一開口,第二天整個蘇州城的人說不定就都知道了大人想用漕運換捐納的事情,對大人的聲譽,似乎不好……”
他還沒有說完,範文傑忽然醒悟,居然害怕得額頭見汗,慚愧道:“然也然也,是我慮事太不周密了,大廳裏魚龍混雜,自然不是談事兒的地方,那……你有可共事的人選了沒有?”
沈萬三道:“小人有幾個知心的朋友,等我回去之後,一一上門拜訪,把大人的意思說出來,同時曉以大義,要他們不可隨意哄傳,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範文傑此時覺得沈萬三很會辦事,自己那幫手下,什麼事情都來請示自己,得不到吩咐從來不敢做什麼事情,用著放心是放心,可是不知道舉一反三,也很是惱火。看到沈萬三的表現,他十分滿意,心想如果自己的人都像他一樣會辦事,那自己就會省很多力氣。
“就照你說的試試,但是切記要機密,如果鬧得滿城風雨,我拿你是問!”範文傑畢竟久在官場,有自己管理下屬的經驗,心裏雖然讚許沈萬三,但是卻不輕易流露出來,一來因為沈萬三這個人他還不了解,用起來不太放心;二來又害怕他以自己的名義四處炫耀,所以故意要嚇唬嚇唬他。
沈萬三略顯慌張,道:“大人放心,此事輕重我掂得出,絕對不敢有半點馬虎。如若小人事情辦得不好,有負大人所托,那我自己先納捐,換漕運,一定不讓大人落空。”他本來害怕過早提出自己可以“以捐換漕”的話,顯得拿這個主意,完全是為了自己。可是,現在有了前麵那一番表忠心的話,再順著說出來就順理成章了。此舉不但不讓範文傑覺得他有私心,反而讓他覺得忠誠可靠,可以托付。事實證明,他的想法是對的。
沈萬三回到鹹富,進到自己的屋裏閉門思索,現在他要解決的難題很多,現在的情況已經大大出乎了他原先的估計。他是走通了範文傑這條路,但是卻也帶來了一個大問題,範文傑讓自己去找人用漕運權換捐納,這本來是他想留給自己的,現在卻迫不得已要找別人,但是應該找什麼人呢?他想了很久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隻好決定走一步算一步,心裏閃過一個“等”字,對,等,隻要等,靜候局麵自行出現轉機,到那時候一切難題可能就會迎刃而解。
五天後,督糧使的隨員開始按照認捐簿上的數目,挨家挨戶收捐,沈萬三因為沒有簽字,自然沒人找上門,但是他也沒有閑著,他在想辦法籌措銀子,準備自己要幹的那件大事。又過了三天,估計著範文傑的糧食應該收得差不多了,除了沒有收上來的,應該有了一個大約的數目,現在是自己上門找他的時候了。
他寫了一個拜帖,帶著郭如意,去了老公主府上,明言是來找“範大人”的。遞上拜帖之後,下人進去回稟,一會兒出來說,範文傑每日日理萬機,暫時沒有空閑接待,讓沈萬三明天再來。沈萬三是一個小商人,而對方是朝廷大員,讓他等著,沒有什麼不妥,沈萬三也沒有感到不快,那就等著吧。從此,每天他都帶郭如意來老公主府上,一連來了三天,終於在第三天晌午,他才被召進去。
“連日來,公務纏身,讓你久等了。事情辦得如何了?”範文傑見到他之後,問道。沈萬三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大人,小人幸不辱命,事情已經有眉目了。”範文傑大喜,問道:“找到了多少人?”
“小人找了五個最為貼心的朋友,苦口婆心地勸說,他們才答應,但是……但是,畢竟這件事情太過重大,擔心萬一有變連累到自己。不知道大人已經征收到了多少捐納?”沈萬三在末尾又拋出這麼個問題。
範文傑道:“還差得多,總有四五十萬石的虧空。”其實,經過幾天來的威逼利誘,他已經征收到了大批捐納,距他受命的數目已經相差無多,但是為了讓沈萬三多出些捐,他還是把事情說得嚴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