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鋌而走險,權力終需權力磨(3)(1 / 2)

沈萬三心領神會,但是,他要的不是怎麼懲治周禮京,而是怎麼讓自己從這場官司中脫身出來,於是慢慢道:“周禮京雖然該死,但是眼下幹爾烏絲還要逼迫我交銀子,如果拿不出,這牢底恐怕要被我坐穿了。我這個人有個毛病,一看到牢裏的刑具就害怕,一害怕就胡言亂語,一胡言亂語就喜歡說一些生意上的事兒,我就是害怕我一個不留神,再把賬本的事兒給說出來……您還是想想辦法,把我從牢裏弄出來吧,讓幹爾烏絲別再追究這件事,我好了,您自然就沒事了,不是嗎?”

剛剛沈萬三還是一副涉世未深的莽撞少年樣,這時候卻變得老謀深算,讓禿幹有些愣神。不過,他很快就明白了沈萬三的意思,悠然自得地喝了一口酒,問道:“是周禮京告的你?”

沈萬三看他成竹在胸的樣子,就知道他有主意了,說道:“就是他。”

禿幹慢慢地放下酒杯,說道:“那就讓他把說過的話再收回來,不就行了。那本賬本……”

他的話沒有說完,沈萬三搶著道:“賬本等我出獄之後,自然會放在大人您的案頭,我本人也不會再待在蘇州……”說著,就站起來,笑道:“大人,我先走了,您別忘了,我不想在牢裏多待,如果看到刑具,我忍不住胡言亂語就不好了……”說完就和烏蘭戈密一起走出了房間,帶著郭如意一起下樓。

“萬三,賬本你放在什麼地方?如果放在鹹富,我害怕禿幹會派人動手腳。”到了樓下,烏蘭戈密看左右無人,小聲問道。

沈萬三信心滿滿地道:“那賬本,天王老子也找不到,因為,根本就沒有……”烏蘭戈密吃了一驚,低聲道:“沒有?你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沈萬三笑道:“我根本就不知道鍾鉞金和禿幹有來往,更不知道他給沒給過禿幹銀子,你說我手裏能有什麼賬本嗎?這些事兒隻能用‘想當然耳’四個字來說。”烏蘭戈密驚訝地重複一句:“想當然耳!”

“對,想當然耳,你想想,鍾鉞金做私鹽做這麼久,如果不打通禿幹這條路子,根本不可能順風順水地做這麼多年,我就是想到了這點,才冒險來找禿幹,他心裏有鬼,被我一說即中,然後就慢慢走進我的大網裏來了,隻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把事情辦好。”沈萬三道。

烏蘭戈密用一種敬佩的眼光看著沈萬三,道:“自愧不如!自愧不如!能把人心世事琢磨到如此境地的,除了你,不做第二人想!”

守在外麵的差役正在後悔沒有跟沈萬三一起進去,如果真的把沈萬三跟丟了,責罰肯定是少不了的。這時見他出來,才把心放進肚子裏。沈萬三道:“咱們回去。”一個差役一愣,問道:“回哪裏去?”沈萬三笑道:“回大牢啊。”忽然又想,現在不應該回牢裏去,禿幹雖然答應幫忙,但是,事情肯定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辦成的,如果自己現在就回到牢房裏,說不得還要受周禮京的逼迫,還是盡量拖延時間,找一個地方先待一會兒吧。

那兩名差役麵麵相覷,一人道:“沈爺,您的差事辦好了?”沈萬三知道他說的是找銀子的事兒,就假裝忽然想起來,一拍腦門,道:“你看看,多虧大哥你提醒,事兒我還沒辦呢,先回家再說。”一行人回到了鹹富錢莊,沈貴見沈萬三去而複返,大喜,但當著那兩名公差他也不敢多說什麼。

沈萬三看每個人都帶著一臉疑惑看著自己,就先吩咐年士儒道:“小年,你去準備一桌酒菜,讓兩位差爺吃點,跟我跑了這麼久想必也累了。”年士儒急忙答應,那兩名公差謙讓了幾句,也就受了,坐下來等著吃酒。

沈萬三慢慢踱著步子,來到了鹹富外麵,他滿心惆悵,不知道禿幹能不能把事情辦成,更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做。接下來是要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禿幹身上,等著他來解救自己呢,還是另外再想辦法呢?沈萬三想了想,另外的辦法似乎隻有一走了之這一條路了,可是就這麼走了,他實在是不甘心,隻要走,他就隻能去高郵投奔張士誠,一來放不下蘇州的產業;二來如果走了,似乎自己就向所有人宣布,自己投入了張士誠一夥。他是想在張士誠那裏有一條路子,讓自己在黑白兩道都有一定的關係。但是,如果公然站在張士誠一邊,他是無論如何不願意的。如果那麼做了也就是說,從此自己就遠離白道,隻能依靠張士誠。那樣的話,如果張士誠敗了,或者和張士誠鬧翻了怎麼辦?那他豈不是連一條退路都沒有了,雖然他可以隱姓埋名地生活,但那不是他想要的,他最理想的狀態就是不黑不白,又黑又白,黑的以為他是黑的,白的又以為他是白的,兩邊都討好,兩邊都不得罪,永遠有一條後路可走。

在大街上站了一會兒,他看到兩名公差不時探頭探腦,向外張望,看來是害怕自己一走了之,他心裏想:“這兩個人拿了我這麼多銀子,麵上對我恭敬有加,說什麼不怕我走,心裏還是不放心,我就在這兒站著,看你們這兩個白眼狼能怎麼樣。”可是,轉念一想,他們身在公門,吃的是公家飯,自然是害怕擔幹係的,拿了自己的銀子也給了自己方便,現在自己一時氣不過,故意讓他們擔憂掛懷,對自己有什麼好處?解氣是解氣,但是解氣之後又能怎麼樣?“何必生這些小氣,何必和他們一般見識?”想到這裏,沈萬三就轉過身,大聲招呼那兩名公差,道:“兩位差爺,何不出來透透氣,待會兒酒菜來了,我還要好好陪二位喝一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