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萬三不明白他要怎麼做豪傑,難道要隻身衝到官衙和裏麵的官員拚殺一番,然後慷慨就義?看著兩個人輪番發酒瘋,他無法理解,這些讀書人為何要動不動就先天下之憂而憂;更不知道,他們這麼做有什麼用。如果真的痛恨韃子,那還不如學張士誠,起兵造反,真刀真槍跟官府作對,這麼發酒瘋有什麼用?
沈萬三一路幾乎是跑到鹹富的,還沒有進門,他就大聲叫起來:“吉人自有天相啊……吉人自有天相……”
聽到外麵有人在叫,而且聲音很像沈萬三,沈貴和馮掌櫃都趕緊跑出來。沈貴叫道:“三哥,你沒事了?”他從小就知道自己的這個三哥機智過人,看到他這麼高興,知道事情一定是過去了。馮掌櫃則害怕沈萬三受了驚嚇,才這麼大呼小叫的。烏蘭戈密慢慢走過來,站在沈萬三麵前,問道:“你猜猜,我心裏想的什麼?”
沈萬三看他的樣子似乎並不輕鬆,就知道他在擔心自己怎麼跟禿幹交代,假裝猜不對,抬頭想了想,說道:“是不是在想跟我去哪兒喝酒慶祝?”烏蘭戈密搖搖頭,沈萬三又道:“那八成是想哪家青樓的姑娘了,那沒戲,我還有一大堆事兒要做的,要去青樓你自個兒去吧……”說完,就跑進鹹富,對年士儒道:“小年子,你準備幾兩銀子,看看大街上那幾個要飯的還在不在,再給他們送些銀子,我要積德行善,阿彌陀佛!”說完,單掌當胸,做了一個佛禮,又扮了一個鬼臉,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等人都離開了,烏蘭戈密悄悄對沈萬三道:“禿幹那邊,你準備怎麼應付?”沈萬三笑道:“你是說,給他賬本的事兒?”烏蘭戈密點點頭,道:“我覺得,他拿不到賬本,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可是,你又沒有什麼賬本,全是胡謅的,看你怎麼圓這個場子。”沈萬三笑得更加暢快,說道:“那就不圓唄。賬本我不給他,他能把我怎麼樣?”烏蘭戈密道:“他能……對啊,讓他一直以為賬本在你手裏,他就會投鼠忌器。我怎麼就沒有想到。”
沈萬三道:“明天我就離開蘇州,去老家看看,我離開了蘇州,禿幹找不到我,隻能幹等著,一切等我回來了再說。”
然後,他準備了兩萬五千兩銀子,讓馮掌櫃和烏蘭戈密一塊給幹爾烏絲送去,說道:“兩萬五千兩是給幹爾烏絲的,就說,我本來說給兩萬兩,但是想到蘇州城防事大,就又籌措了五千兩,現在鹹富銀櫃子都空了……”說到這裏,他忽然想到了一件心事,這件事是他那天在監獄裏看到一個人引起的,不過,現在還不是處理這件事的時候。他又從懷裏拿出五千兩銀票,交給年士儒,說道:“你去周禮京家裏,當麵交給周禮京,如果他不在,你就在他家門口等著,一直等到見到他為止。見麵之後,就說是我讓你給他的,別的什麼也別說,他心裏清楚。”
烏蘭戈密道:“你這是為何,給幹爾烏絲就算了,為何還要給那個姓周的?”
沈萬三笑道:“怎麼說人家也是當官的嘛,孝敬孝敬他,免得日後再害我。”其實,他給周禮京銀子是想堵住他的嘴,畢竟,他知道自己有那麼多銀子,在這個亂世上,讓一個在衙門裏做事的人,並且是一個心思狡詐的人心存覬覦,不是一件好事,希望他看自己在幹爾烏絲麵前替他說話,現在又給他一些好處的分上,不要再和自己為難了。
沈萬三又對烏蘭戈密道:“如果幹爾烏絲問起我,你就說我被衙役捆綁起來的時候,胳膊閃了,害怕在他麵前失了禮數,就沒有來,讓你們代為轉達……”
烏蘭戈密笑笑,道:“官麵上的應酬話,恐怕你還沒有我會說,放心,他們要的是銀子,又不是要看你,怎麼說我理會得。”
看著年士儒和烏蘭戈密、馮掌櫃都出去辦事了,沈萬三悄悄把沈貴叫過來,去了郊外那座墳堆,把裏麵埋著的銀子又拿出了幾萬兩。
剛剛回到鹹富,就聽夥計說,剛剛有兩個差役上門,說要請沈萬三到鹽運使司那兒去喝茶。沈萬三就知道這是禿幹開始追問賬本的事情了,沒想到,他剛歇腳,那兩個差役就又來了,沈萬三對他們道:“麻煩回稟禿幹大人,就說,他要我辦的事情我在做,隻是,聽說有別人看到了那件東西,我正在追那人,要大人少安毋躁。我的產業都在蘇州,跑了和尚跑不了廟,我會給他一個交代的。”
打發了禿幹派來的人,沈萬三又對所有夥計說:“明天我要出門,不管誰來找我,就說我辦事去了,如果還是這些差役,就告訴他們,我正在為禿幹辦事,事情有眉目了就親自登門,要他不用擔心。”
過了沒多久,烏蘭戈密就和馮掌櫃一塊回來了,回複說,事情已經辦妥,幹爾烏絲看到銀子之後什麼也沒說。沈萬三聽了默然一陣,覺得那件事情還是說出來放心,不然等自己離開之後,說不定那人還會利用自己的身份,給鹹富搗鬼,就把沈貴、馮掌櫃、烏蘭戈密等幾個心腹叫到了自己的房間裏,關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