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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起走走,好嗎?”他提議,聲音有點兒發顫。

驀地,笑容消失了。她猶豫了片刻,“不,明天你還要上班。”說完,她推著自行車走了,柏油馬路上映著那瘦長的身影。

街上,行人已經很少,隻有那第十盞路燈,在低頭嘲弄著他。他無力地把眼光落在姑娘那瘦弱的脊背和白色的箱上,直到她消失在暗影之中。他跨上車子。朝著背離姑娘的方向,頭也不抬地騎著。他是一個自尊心十分強烈的人,姑娘的話語和那冰冷的背影傷害了他,他委屈得幾乎掉下淚來。

第二天晚上,遠遠地.他就望見了她的潔白的衣裙。怎麼辦?繞過這段路,還是幹脆住在廠裏?他猶豫了一會,忽然罵起自己來:沒出息的男子漢!他整了整衣領,捋了一把頭發,夾在人群之中,快到那盞路燈映照的地方時,不知怎的,他的頭低下了。

“海豐!”姑娘看見了他,並且喊著他的名字。

他吃了一驚,她怎麼知道他的名字?這突如其來的喊聲,融化了一天來的不快。他飛快地下了車,來到她跟前。

她取出一根冰棍,遞給海豐,像是抱歉地微笑了一下。

“你,怎麼知道我的……”

“你們上夜校的,我都知道。”她又微笑著。

哦——海豐剛剛激動起來的心又冰涼了。他的頭上冒了汗。這大概是熱空氣的緣故吧。池顧不得掏出手絹擦,就蹬車走了。走了好遠,他才想起忘記了給錢。他心裏怦怦亂跳,匆忙返身回去,但是,路燈下已經空無一人了。

從此,他晚上下課之後就再也不從大街上走了,而是順著一條小巷多走二裏路回家。他也弄不清這洋做是怕她還是討厭她?總之,當他遠遠地拐向沒有路燈的漆黑小巷時,總不由自主地朝那盞路燈瞥去一眼,才恍然若失地調轉車頭。漆黑的小巷,他似乎看見那清秀的麵影,潔白的衣裙,以及那使他捉摸不透的微笑……一天晚上,夜校下課了。他剛走出門,給他們講數學的葉老師叫住了他。其實,葉老師也才二十四五歲。

“海豐,你最近幾天晚上沒回家嗎?”他拍著海豐的肩膀。

“你怎麼知道?”海豐驚疑地問。

“你的神態告訴我的。”葉老師微笑著走了。

又是微笑!海豐覺得微笑在包圍著他。他多次企圖解釋它,卻失望了。

他為自己的怯懦感到羞恥。一個男子漢,多沒有出息,竟然害怕一個姑娘,而且是莫名其妙的怕!他鼓起勇氣,想從大街上穿過。但是,一看見那閃著銀色光澤像是在微笑的路燈,他就止步了。甚至在自天,他從那兒經過時,都有些神情不安。

然而,白天,那兒永遠沒有她的影子。

一個異常悶熱的晚上,夜校的教室裏窗戶全都打開了,但人們仍覺得喘不過氣來,講課的葉老師不斷地掏出手絹擦汗。下課了,人們剛湧出教室,就聽見清亮的喊聲:

“冰棍——”

是她!海豐慌亂地躲進教室裏,心中像揣了一隻兔子。她怎麼到這兒來啦?等人們走完後,他才悔到:糟了,這一下不是更叫她容易看見自己了麼?

教室的燈熄了,四周一片黑暗。海豐這時感覺到:自己像是做了一件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似的。他硬著頭皮出了教室,遠處的路燈射來微弱的光亮,而周圍,已靜寂了。

“喂。你還要車子不?”白頭發的老頭在喊他。那兒,隻剩下他一輛車子了。他忙跑過去,對老頭抱歉地笑笑,開了車鎖。

他跨上車子,忽然發現遠處有兩個人正推著車走在大街上。大街明亮的燈光,平展寬闊的馬路,把他們的身影襯托得那樣迷人,而自行車後座:上那白色的冰棍箱,也隨著他們漸漸遠去,馬上就要消逝在更遠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