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營盤的水鳥(2 / 2)

度假村依水而建,總經理的辦公室,可一覽整個水庫的水色,可見翔舞的水鳥,可見那片令人心醉神迷的晶藍。水成時常一個人倚在窗口,摸弄著一把銀色的口琴,有時情不自禁地舉到唇邊,隻是久久沒有發不出音。

我在水成的度假村工作。幾次想開口尋問過去一些自己至今弄不明白的往事,可又怕觸動他的傷心處。

一幫度假村的女員工,都在私下嘰嘰喳喳,說總經理這人真怪,是不是有病?

也是,時下那個總經理身邊不是美女相擁。

今年開春突遭大旱,據說破半個世紀之記錄。很快,整個水庫也逃脫不了水位急劇下降,幾近幹涸見底的困境。

臨窗而眺,水成突然注意到,遠遠的,一方露出水麵的石碑。

水成的情緒顯得異常激動,好幾次要下水。弄得一幫員工莫名其妙。

一天過午,我找水成彙報工作,他突然對失口我說,采蓮這麼些年一個人在水下,太孤苦了。隨後,他就娓娓道出了銘心刻骨的一段往事。

那夜,水庫要蓄水了,整個老營盤和村莊很快就要被水淹沒。村後南坡上的墳,均已遷往高處。而采蓮葬於北坡,她是地主後代又是溺水鬼,根本沒資格葬南坡。水成最後一次跌跌撞撞爬上北坡,向她道別。他跪在采蓮墳前,吹了最後一段口琴。後來,就回了城,幾經沉浮和打拚,終於事業有成。盡管,身邊有無數女人如過眼煙雲,可無論如何也抹不掉采蓮那清純無暇的影子。他一直孤身,總覺得自己是個罪人,害了采蓮。

水成最後還告訴我,那塊石碑就是他偷偷給采蓮豎的。他一定要把采蓮遷到岸上來。

是夜,大雨滂沱。次日氣候變得涼爽無比,水庫也恢複了昔日的碧波蕩漾。我跟一幫員工們歡呼雀躍著。突然,有人驚惶來報,說總經理溺水身亡了。

一幫人跑到事發地點。警察也趕來了,在調查死因。水成一臉安詳躺在岸上,右手緊攥著那把口琴。

或許,水成早就等待著這一天。連遺書都寫好了,放在自己辦公桌的抽屜裏。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就把我葬在水庫邊,跟采蓮作伴吧。

那些花容失色的女員工,又嘰嘰喳喳著,采蓮是誰?

我懷著一種沉重的心情,把水成的故事緩緩說出,一幫人都神色肅穆地垂下頭。

也怪,自從葬下水成後,水庫再也沒有出現溺水而亡的人。

悄然間,水庫的水麵上,多了一對雙飛雙棲,如影相隨的水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