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營盤的水鳥(1 / 2)

其實,老營盤早就名存實亡了。

記憶中老家後麵曾有大片柳林,中間夾裹著四排青磚青瓦的老房子。

據說,這裏住過軍隊。後來撤防了,人們仍喊這兒老營盤。老營盤三麵盡是低窪堿地,窪地冒出多眼旺盛的水泉,加上傾瀉的雨水,便連成了一片水塘。

也就在我剛上小學二年級的秋天,空閑已久的老營盤猝然熱鬧起來。

村裏的宣傳隊鑼鼓喧天迎來了兩拖拉機年輕人。聽大人講,是城裏下鄉的知青。

隨即,從老營盤傳出了悠揚動聽的口琴聲。

我幾次到老營盤的水塘邊拔豬草,發現吹口琴的是一個穿黃軍裝的男青年,倚著一棵柳樹,吹著手中銀色的口琴。

原來,公社要在老營盤修建水庫。吹口琴的男青年叫水成。他經常帶著幾個同伴,扛著一個三腳架四處轉悠,測量畫圖。

知青來後,村裏那些女孩,有事沒事就偷偷跑去老營盤。大人們也管不住。

一天晚上,我跟父親從鄰村大姑家回來,抄近道路過老營盤。遠遠地發現柳叢裏好像有人在吹口琴,借著淡淡的月光,我一眼認出水成,就見他一手吹動口琴,一手攬著一個女孩。那個女孩仰著頭靜靜地依偎在他懷裏,傾聽著琴聲。隻是女孩還沒待認出,便被父親一把拽走了。

沒過多久,老營盤出事了。水成跟村裏一個女孩雙雙赤著身子被民兵堵在了柳林裏。女孩叫采蓮,人長得跟樣板戲裏的李鐵梅一樣好看,可就是成分不好,她家祖輩是地主。

接下來,采蓮脖子上掛著一雙破鞋,被民兵用一根繩子牽著,滿村子遊街。還給她按了一串罪名,也記不清了。隻記得采蓮蓬鬆著頭發,瞪著那對失神的大眼睛,緊咬著嘴唇。

當天夜裏,采蓮投河自盡了。屍體打撈上來後,被葬在了老營盤北坡。好幾天,有人發現水成跪在墳前,癡癡地吹著口琴。一幫知青硬拽也不動,最後,嘴唇都出血了。

村裏有些女孩遠遠地抽著,都偷著抹眼淚。

後來,那片楊樹林和四排房子消失了,就連整個村莊也遷移了。很快,在原址修建成了一個水庫。

水庫的名字仍然叫做老營盤。

水庫的水色,是那種令人心醉神迷的晶藍。隻是每年夏天,水庫總有人溺亡。

時光變遷,年輕一點的人,已經不知道水庫底下靜靜躺著一個村莊了。

直到有一天,水成回來後,老營盤才發生了一係列的變化。他投資在水庫一側建成了一片豪華度假村。

其實,水成一回來,村裏的人就明白他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