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傑的辦公室裏,擺著個空魚缸。
那是一個做工很精美的魚缸。
前些日子,王一傑剛調任局裏的紀檢書記。
上任第一天,王一傑去萬局的辦公室,一眼就瞧見萬局身後有個十分精致的大魚缸。魚缸裏遊動著十幾條五彩斑斕的觀賞魚,十分奪人眼目。萬局聽完他的介紹後,像個彌勒佛,晃著身子指著魚缸,笑眯眯地說,喜歡養魚嗎?王一傑一怔,有些困惑地搖搖頭。萬局餘味深長地說,別小看養魚,不僅賞心悅目,還可以修身養性。
王一傑沒言語,隻是點了點頭。他不明白,萬局這嗜好,在家裏也就罷了,在辦公場所弄個魚缸擺著,似有些不妥。
接下來,王一傑奇怪地發現,三個副局的辦公室裏也放著魚缸。而且每個科室都擺放著一個魚缸。
魚缸裏遊動著各種各色的觀賞魚。
王一傑頓感奇怪,難道整個機關都有這一嗜好。
沒出幾日,辦公室劉主任也給王一傑送來了一個空魚缸,說是萬局的吩咐。
王一傑向來不喜好花草魚蟲,也從不養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可初來乍到,不好拒絕,就隨手把魚缸放在了一旁。
魚缸就一直空著。
局裏的人,似乎對養魚的熱情要比工作還高漲。早上一上班,都忙著喂食換水,擦抹魚缸。若萬局在場,總要高談闊論一番養魚之道。一幫人附耳恭聽著,最後還報以熱烈的掌聲。
王一傑卻緊鎖眉頭。
他弄不明白,為何小小的魚缸竟將局裏所有人員團結的如此緊密,就像魚缸裏的一窩魚兒。
劉主任倒是很熱情,瞧著那空魚缸,幾次主動問,王書記,魚缸還空著啊,喜歡啥顏色的魚,勻幾條給你?王一傑一再解釋,自己沒那耐性,怕把活生生的魚給養死。
劉主任一再勸告,不就養幾條魚嗎,死了再養嗎。
王一傑的性子一向固執。即使萬局來了,瞧著那個空魚缸,也打著哈哈說,各有所好,不要勉為其難啊!
不過,王一傑發現局裏的人,個個都躲著他,背地裏還用怪怪的眼光盯著他。
自然他的工作也受其影響,並不順利。
接下來,每當有人走進他的辦公室,瞧著空魚缸,總會問這樣的問題,王書記,你原來養了些什麼樣的魚呢?
王一傑苦笑著說,從來就沒養過魚!
仍有人繼續追問下去,不養魚,那你擺個漂亮的魚缸幹什麼?
王一傑隻得耐下性子解釋它的來曆。
更有人問得幹脆,王書記,魚缸裏的魚死了嗎?
一個死字,多少帶些忌諱。王一傑心裏隱約有些不高興,他冷冷地說,我根本就沒養過魚。
結果,搞得這些人都灰溜溜地離去。
王一傑也像那隻空魚缸一樣,被冷落一旁,很無奈。
終於,王一傑耐不住煩惱的糾纏,專門去魚鳥市場買了一些觀賞魚,放進了那個空魚缸。也不知那是些什麼魚。總之,放上魚,他積鬱已久的心情隨著遊動的魚兒變得舒暢了許多。
是他養魚還是魚養他?王一傑沒有進一步去想。
萬局很快就察覺了,特意來到王一傑的辦公室,滿臉歡喜,對魚缸裏的魚兒,大加讚賞,說王一傑很有水平。王一傑說馬馬虎虎,比不得萬局專業。
萬局在班子會上,專門表揚了王一傑,說他的工作作風紮實。隨後,局裏的一幫人紛紛走進他的辦公室,打諢嬉鬧,關係一下子融洽的就像一個魚缸裏的魚。
一天,王一傑跟萬局一幫領導在東方巴黎大酒店,架不住一幫老板和小姐的輪番進攻,有些醉意朦朧,搖搖晃晃回到辦公室,一不留神胳膊肘碰到了魚缸。
就聽“砰”的一聲,魚缸掉在地上,碎了,
裏麵的那些魚兒,散落一地。
王一傑慌忙彎腰去揀,手卻被一塊碎玻璃紮破了,鮮血吧嗒吧嗒滴在那些魚身上。
恍惚中,王一傑發現自己幻做了一條魚,渾身是血,正被一隻手捉進了一個無形的魚缸了。
猛然,王一傑抓起一條死魚,揮舞著,歇斯底裏地吼了起來:
我不是魚缸裏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