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證,能不能不罰呢?沒想到蘭兒開口說的居然是這句話。後麵站著的是她的男人,討好地看著他。蘭兒對男人說,我從前的同學。刹那間,他感受到有什麼堵在胸中,如魚刺,猶如酸梅。當著那麼多下屬,他有些失態,愧疚難當。走的時候,他又特意叮囑當地的下屬,這是自己一個要好的同學,以後要多多關照一下。他從小車的反光鏡看到蘭兒背過臉去。
講到這兒,湯明遠一邊講一邊抹淚。
想到這裏,我決定親自到湯明遠的單位找他。一邊開車,一邊想見到湯明遠怎麼開口,就在一個月前他還對我說,這些年他表明上過得風風光光,其實渾渾濁濁過得跟鬼一樣。他倡議發起的同學會,更多的目的就是掛念蘭兒,幾次讓鄉下的同學約蘭兒,可她都沒來。他甚至動了念想要進山去找蘭兒。我趁機問了他一個憋了好多年的問題:蘭兒的兒子是你的嗎?湯明遠沒有回答,可我看見他的眼珠子又發紅了,慢慢地蒙上了一層淚光。
我是早晨得到蘭兒死訊的。昨夜,蘭兒趕集回來,順道接上放學的兒子,一並朝家走。孰料,迎麵歪歪扭扭撞來一輛農用車,開車的那個男人喝多了酒。蘭兒見勢不妙,猛地推開兒子,自己卻被撞飛出去。今天早上轉到縣城人就不行了。
到了湯明遠的單位,這是一幢很氣派的辦公大樓,門衛同樣氣派地攔住了我。一番詢問,我說要找湯明遠,是他的同學。門衛瞪了我一眼,很不友好地上下打量著我,說:同學?你難道不知他出事了?這回怕是他老丈人也沒救了,省紀委下來查辦的,把他弄到外地去了。
怎麼會這樣啊?我呆若木雞。
我知道,湯明遠沒法去了,沒法為最先離去的最美也是最不幸的初戀情人送行了。
蘭兒的葬禮上,我跟一幫同學都心情沉重,共同將一個用湯明遠名義送的花籃,抬到蘭兒的遺像前。
蘭兒葬後,沒過幾日,湯明遠也死了。據說是在外地一家賓館自縊而亡的。死前還留下了一份遺書。隻是,主管部門出於保密,沒有透露。
不過,蘭兒的男人來電話告訴我,家裏意外收到一筆匿名的大額彙款,說是寄蘭兒的兒子。
我知道彙款人是誰。
(此文被《微型小說選刊》2014年第2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