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氣竄冒了上來,又不能跟她們起衝突,隻有對身旁的偷羊賊遷怒了,初雲悄聲暗暗罵道:“都是你啦!”
“還咬耳朵咧?親熱得很!”
“不過,這男人髒兮兮的,虧她也要?”
“薑是老的辣,聽說她娘才厲害呢,偷到的漢子,可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咧!”
聽到這些“小姐們”又抓阿娘說嘴,這口氣,是怎麼也抑不下去了!
“你們這些……”初雲朝她們冷冷一瞪,森寒著嗓子說。
“你們這些姑娘——”她的話才要進出口,就被垚冰劫了去,“果然個個美如天仙,狐媚可比妲己,妖豔宛若褒似!”說完,還不忘挑眉揚唇,送了個俊朗瀟灑的笑。
這些少女們,隻聽得‘美如天仙“、”媚“呀”豔“呀,就咯咯咕咕地笑得花枝亂顫,哪兒會明白垚冰的用詞全是貶諷,舉的人物還淨是中國曆史裏的禍水?個個微紅著臉,早忘了剛剛對垚冰的不堪形容,目光就往他身上招呼去。
初雲看她們故作害羞又熱辣的模樣,再轉眼瞧瞧偷羊賊掛在臉上的親切笑容,隻道兩邊相互勾搭,想到這兒,就覺得他十足輕挑,心中忿火越燒越旺,小臉一沉,腳一跺,加快了步子就往氈帳去。
看著她的背影,垚冰俊容上的笑容頓時僵凝,因為她這用力一跺,落點不是旁的,正是他可憐的腳丫子呀……
唉唉唉,這年頭,好人總是沒好報,他——可是在為她出氣呐!
※※※
“唔……”背部挨了鞭後,像是被火紋了身,燒痛得她毗牙咧嘴,冷汗直冒。送了馬,抵了他偷羊的過,但卻無法免去她失羊的罰。
不行不行,不能讓那些存心著笑話的人得意!初雲深吸了口氣,右手蘸了藥草膏便努力往傷口抹去。
“一直沒看到你,原來是躲在這裏擦藥。”
“你別過來!”一聽到背後的聲音,驚得她立刻往牆邊一靠,衣裳緊緊揣在胸前,就怕泄了春光。
垚冰恍若未聞,還是大咧咧站在她麵前,雙手優哉遊哉地交抱胸前。
“要你別過來,聽不懂麼?那麼,‘你快滾’這三個字,可懂了吧?”
“沒人幫你上藥?”垚冰搔搔耳朵,不以為意。
幫她?心裏微微一涼,她早學會不能奢望別人關心了。硬起心腸,仍是不客氣地對他說:“你走你走,我不想看見你!”
“講話別那麼衝嘛,垚某人如果哪裏得罪姑娘……”
“別姑娘長姑娘短的,我不愛聽!”哼,一聽他喊“姑娘”,就讓她想到白日他和那些少女調笑的情景。
“好好好,不叫‘姑娘’,那總有個稱呼吧?”
明眸瞪著他,悶悶地答:“我叫初雲。”
“初雲,唔……初雲呀,初雲,嗯嗯……”垚冰將兩個字喃喃含在嘴裏,反複把玩著。
看他在那裏磨蹭著不走,嘴裏伊伊呀呀直念著她的名,搔得她心窩癢癢的。一絲羞澀掠過,初雲忍不住向他低吼:“你有完沒完?快走啦!別在這裏礙眼。夜裏天冷,我可不想因為抹個藥就在外頭凍死。”
“可是,照你這樣的抹法,明兒早這裏肯定會多具冷冰冰的屍體。”垚冰露出無辜的笑容,“我是好心來幫你抹藥,你不是有個傷口夠不著麼?”
“哼,你的好心我可不敢要。”她別過頭去,下巴頓地抬得高高的,“你還是把好心留給那些美如天仙的姑娘吧!我不需要。”
定定注視著她好一會兒,他才歎了口氣,抑著嗓音輕道:“傻瓜,有傷在身,還倔什麼倔?”
這偷羊賊的語氣驟然變軟,撞在耳裏竟讓她眼眶酸熱了起來,初雲吸吸鼻子,就是不願在他麵前掉淚。
“乖,轉過身去。”垚冰不待她回答,動手蘸了藥膏,徑自扳轉香肩,並將她的如瀑長發攏起往前擱放。
銀皎的月光披灑在賽雪的肌膚上,勾出了由頸而背的優美線條。陣陣少女馨香混著他指上的藥草味兒,撲進了他的鼻腔,直衝腦袋。猛然麵對這樣色香俱全的畫麵,即便是垚冰,亦忍不住怦然心動,怔怔瞧著,竟然無法動作。
“你……”初雲驀地開口,聲音壓得低低的,“不是要抹藥麼?”
“哦,是啊,我是要抹藥,我是要抹藥。”垚冰心一驚,有些狼狽地應了聲,連忙收攝心神,將注意力集中在她的背傷上,然而,當指尖輕輕滑觸凝脂般的細嫩肌膚時,還是無法阻止一陣心蕩神馳。
過了半晌,終於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嗯,好了!這幾天小心點兒,別讓傷口碰水,要是化了膿,以後可是會留疤的。”
藥是上好了,但她人動也不動,話也沒吭半句。
“怎麼了?怎地不說話?”
背對著他,初雲微垂著頸,緩緩搖了搖頭。
“我的好姑娘,你可別嚇我啊!”
初雲還是不作聲。
麵對這樣的情況,垚冰著實慌了,真寧願她像之前那樣杏眼圓睜要他別用姑娘稱呼她,也好過現在這樣沉默。
遲疑了好半晌,終於他還是懷著忐忑繞到了初雲麵前。目光順著她的視線瞥向地上,這才發現有清瑩的水珠兒一滴、兩滴、三滴這麼慢慢墜下——是她的淚。
“你……你……”哦,該死,他很少會這樣結巴的,“你別哭了,別哭了好不好?”
初雲一隻手按著蓋在前胸的衣裳,另一隻手胡亂在頰邊擦了擦,還是沉著螓首,冷悶著聲:“你說誰哭了?”
“沒沒沒!”肯說話就好,肯說話就好,垚冰開心地咧嘴傻笑。
“那你杵在這兒做啥?”
“沒有沒有!不信你瞧,人不見了。”笑意堆在俊臉上,滿得就快溢出來。
不知原因,此時此刻,隻要是從她口中說出的字字句句,他都覺得像是風過簷鈴,叮叮當當地,悅耳極了!
果然如他所說,一個眨眼,原本在她跟前的腳就如煙似地平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