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聽說嗎?絕天門赤梟堂的少主,在成親當日弄丟了新娘子!”
“不會吧?”語氣裏充滿了不可思議。“絕天門哎!最嗆的絕天門哎!要是底下的赤梟堂連迎個花轎都會出狀況,隻怕會笑掉人家大牙……”
“噓!你不要命啦!這種話可容你這麼大聲嚷嚷。”眼角餘光掃掃四周,繼續說道:“聽說啊,事情可沒那麼簡單。”
“哦?難道,其中另有隱情?”豎直了耳,專心傾聽。謠言謠言,總有歌謠似的誘人魅力。
“這……你就有所不知啦!”撐高了眉,一副得意樣。“聽說,赤梟堂的迎親隊伍,沒半個人受傷,頂多隻是輕微的刀劍痕跡。你不覺得很詭異嗎?”
“絕天門赤梟堂少主要娶的新娘會被劫,已經夠奇怪了,遇到人家來劫轎,還能全部平安無事,怪怪!不對勁!難不成,是赤梟堂與外人串通,故意擄走了新娘?要不然,真起了衝突、敗下陣來,怎麼會沒事兒?裏頭,肯定有鬼!”
“我也是這麼覺得。”壓低了聲音,又繼續說。“前些時候,還聽說赤梟堂少主挑了數十個寨子,翻土似地找新娘子,現在看起來,搞不好是赤梟堂自個兒編、自個兒演的把戲。”
“沒錯!定是這樣沒錯!這就叫做‘欲、蓋、彌、彰’。”說到盡興處,不自覺地微微提高了聲調。“對絕天門來說,數十個寨子算什麼?連個屁都不如!‘噗’地一聲,沒啦!啥都沒啦!”
“嘖嘖嘖……絕天門的,果然陰狠!可憐的是羅家,枉羅家是個有頭有臉的大戶,真是賠了夫人還折了名聲。”江湖傳言,甚囂塵上,一切都依著他的預定計劃進行,如今,赤梟堂必須承受的種種臆測,隻怕會逼得樊汝胤狗急跳牆。
“關司鵬,你的絕天門開始傾頹了,你能無動於衷嗎?”聶颯自喃,冷笑微揚,眸底盡是用焰火鍛煉出的萬年寒冰。
即使如今位居絕天門四堂主之一,他從未忘記深埋的恨。總有一天,他會以最殘忍的方式向關司鵬討回血債。
對關司鵬這樣的野心家來說,最殘忍的方式就是——取代他!
是的,他將不擇手段,奪下絕天門門主之位!
※※※
“一川新柳臨溪淺,十裏舊山共曙天,杏煙繾綣紅將滿,蕉雨纏綿綠更連。”執起擱在桌麵的紙片,依靠入窗月華定睛瞧著。
墨漬已幹的字跡相當娟秀清雅,即便非是儒冠,總還能粗分優劣。
是她寫的?聶颯將視線轉向床榻,她睡得正沉。
他不否認,此行是專程來看她的。想看她在拘禁一段時日後,是否仍像入穀時那般自在。
就她徐緩的細細呼息看來,羅緋衣當真不把受囚的事掛在心間、對此,即使並不訝異,聶颯仍舊無法阻止挫敗感輕輕覆上心間!
趨前靠近,銳利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沉睡中的嬌顏,四周的氛圍靜得如同一泓深潭。
連樊汝胤那隻老狐狸都逃不出他的算計,連絕天門門主關司鵬他都無懼,眼前淪於夢鄉的弱質女子竟會讓他感到受挫?
會輸給她嗎?聶颯捫心自問。
不!絕不!腦中的答案明確。
他,聶颯,拒絕接受任何一種形式的失敗!
※※※
蒼穹躍金光,天已明朗。
羅緋衣起身後,稍作梳洗,便準備走訪清早的杏花林。
“這麼早,上哪兒去?”
前腳才跨出門檻,不意後頭竟有聲音傳來,她微微一驚,乍然止步,定魂後才緩緩轉身。
“見著我,你不覺得驚訝?”
“不覺得。”澄淨的眸子向他,清清笑容如常。“如果有什麼驚訝,也隻有適才吧,我沒料到這麼早會有人在這兒。”
聶颯麵覆陰翳,與此際初麗的日色相違,他不喜歡她這種笑容。“看來,你過得很是愜意。”
“嗯,確實。”
“不問我為什麼在這裏出現?”
“那很重要麼?”羅緋衣輕輕一笑。“不過就是想看看被關在籠裏的鳥兒如何吧?”
“我也許是來殺你的。”
“你不是,真要殺我,你不會多說廢話。”目光坦然明淨,她淡淡地反問:“就算是,又如何?”
聶颯知道她聰明,也知道她不將劫持、囚禁,甚至死亡放在心上,但就是忍不住想試探她。“你未來的夫婿為了找你,前些日子盡挑了數十個寨子,你該感動自己能嫁個多情種。”
“為了找我?”她輕輕搖了搖頭,語氣猶是平靜。“不,你錯了!不是為了找我,是為了維護他的麵子。”
聞言,聶颯一時無語,隻是專注地看著她,像研究什麼似地,半晌,才沉聲道:
“你很聰明。”
他當然知道赤梟的種種舉動,非是為了她的緣故,適才透露的話,不過是想試試能否剝除那朵刺眼的空靈輕曬,結果,她清得不帶情緒的笑容始終如一。
“不,我不聰明,我隻是有自知之明。”
“哦?”聶颯眉尖一挑。
“他要的新娘,是出身淮北羅家的女子,並不是非我不可。”眨眨睫羽,羅緋衣下意識地半轉過身,避開他尖銳的瞅視,不想多說心底的另一個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