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颯並未讓步,眸光始終落在她的身上,即便內傷讓呼息益發急促,他還是盡力將聲音壓沉壓低,不願示弱半分,重申道:“我要你的在意。”
他知道,若能攫取她的在意,他就能得勝——在羅緋衣麵前!
“在意?”她沒有抬頭,唇輕輕地重複呢哺,漾起了淺笑。“我的在意?”
“嗯。”胸口氣血愈發翻湧,他抿緊了薄唇。
“那麼,很可惜,你注定要失望了。”羅緋衣噙笑輕聲道,卻再無氣力繼續留下與步步相逼的聶颯對峙。“你有傷在身,需要休息,而我也需要。”拋下了話,她旋過身子便往門外走。
沒看過他一眼!自剛剛的繾綣唇吻後,她,完完全全——沒看過他一眼!胸臆焚起怒焰,聶颯直覺便要截住她。
“你……”欲阻止的話,才起了個頭,聶颯登時喉頭一甜,先前強自抑下的滯氣瞬間突圍,自口中迸射出一道鮮紅血柱。
一陣氣虛力軟,讓他不得不反手撐住桌緣以支持身軀不倒,而羅緋衣的身影早沒入了黑夜。
走了,她還是走了。
輸了,他還是輸了……
※※※
她絲毫不敢有半點遲慢,直到自己的居室就在眼前,才緩下了步子;而這一緩,讓她覺得霎那間渾身氣力全抽淨了,再無所剩……
輕輕推開竹門,撚亮了燈燭,羅緋衣疲軟地坐下,倦意重又襲來,壓得她細秀雙肩終於忍不住垂了下來。
“我叫聶颯,我的名字是聶颯!”
“但,那是一種在意吧?”
“我要你的在意!”
如今,他的字字句句成了午夜聲魅,在空間裏攪動巨大的渦流,而她,難道除了滅頂,沒有其他生路?
無論怎麼壓製、怎麼摒除,就是抑不住嬌軀的陣陣寒顫,她明白——自己再無法回到與他邂逅之前的羅緋衣了,再回不去了……一時的手足失措,足以困惑鎮日,那麼,長年累積卻一次迸發的思轉念回、情倦心瘁,將會需要多久時間才能消翳?
“聶颯……”櫻唇哺哺地吐出了他的名字,依舊沒有答案,隻有同樣的句子始終以低沉的聲音回蕩著——
“我叫聶颯,我的名字是聶颯!”
“但,那是一種在意吧?”
“我要你的在意!”
不放,他還是不放過她。
不逃,她還能不逃離他麼?
※※※
“我要運功自療,你在門外替我守著。”為了盡快修複功體,聶颯召來了守館老嫗為他看守,準備運功自療。
意守丹田,緩緩將氣導人章門穴,聶颯開始急速運轉內息。
“我的在意!”
“那麼,很可惜,你注定要失望了。”
又——是她!
正當腦境漸趨空澄之際,聶颯的耳邊、心底又遭侵襲了;羅緋衣那輕輕似風的聲音,仿佛遠在天涯海角,卻偏又該死的清楚!
這回,他選擇了後退,慢慢收束內息,回到原點;如今已經負傷,可不能再冒走火入魔的險。
攏緊了眉,思忖了好半晌,聶颯對守在門外的老嫗沉聲說道:“我要見羅緋衣!”
“現在?”老嫗冰冷的語調裏,猶透了點訝異。
“嗯,就是現在!”
※※※
怔怔站在他的房外,羅緋衣有些遲疑,已放在門上的手,卻怎麼也無法一推而入,就是……少了這麼點氣力……
光是“見他”這件事,對向來清心寡欲、淡慣了的羅緋衣來說,已經形成一種難以呼息的壓迫,而她——既怕,又想躲。
“鷹主在等你。”見她磨蹭許久,守館老嫗終於忍不住寒聲催促。
“嗯,我知道。”不能再躲了,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羅緋衣獨自走進房內,見他盤腿坐在榻上,雙目微閉,於是輕啟朱唇,問道:“你找我,有事麼?”
“你過來,坐在榻邊的椅上。”依舊沒有睜眼看她,聶颯隻是淡淡地說。
“過去坐著?”蛾眉不解地蹙了起來。
“嗯,陪我運功療傷。”
“運功療傷?!這,我可幫不上忙。”她可從未練過武嗬!
“我沒有要你使什麼力,隻是要你坐榻邊的椅上,待在這裏,就這樣!”
“那……”既然是為了療傷,她沒理由拒絕他的要求。“好吧,我就待在這裏。”
羅緋衣依言走了過去,人坐在榻邊椅上。聶颯聽聞足音,明白她確實照他的意思做了,於是微微頷首,接著,再次運起內息準備療傷。
果然,這麼一來,那些攝魂似的聲音再沒出現,倒是她清淺平緩的呼息聲,在靜謐室內織成令人安心的氛網,罩住她自個兒,也罩住了他。
就這麼靜靜坐著,離他很近很近,羅緋衣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攀住了他。
原來,他有一雙飛揚跋扈的眉,像舒展的鷹翼般直人發鬢;鼻梁中挺,傲然剛毅如山屹;薄唇緊抿,在俊美無儔的麵容上鏤成微冷的水平線,那裏多半棲息著諷意。
原來,他是長得這般好看的男子。
原來,直到現在,她才真正將聶颯收盡眼底,直到現在……
而這代表了什麼?一種……一種在意?
可她早就沒了“在意”這種心緒,還能給他麼?指尖觸上了額問的烙痕,羅緋衣輕輕歎了口氣。他要的“在意”,她——
注定給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