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3)

沿路上,似乎到處都可以聽到人們在談論這件事,甚至還出現了各種版本,簡直把活生生的現實當話本故事一樣任意加油添醋。

對於這些蜚短流長的閑言闡語,她早就習以為常了,自額間烙上了粉紅色的痕跡之後,這些話在羅家就不曾少過,但是,當她看到家門口高懸著兩隻白色燈籠時,還是忍不住深深戰栗了,那步子,竟是再也跨不出去。

聶颯在背後靜靜看著,她嫋娜的身子裹著淺繹色的綢衣,垂後的發絲在風裏輕輕飄動,雪白而弧度姣好的頸子若隱若現,那模樣,引人憐惜……

“走吧!再看也是無益。”

他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很近,陽剛的呼息就吹在她的螓首上方。羅緋衣沒有轉身,隻是淡淡地說:“我明白,隻是……”

“為什麼跌進池塘的不是你?會是我的婕兒?……真正該死的人是你!”嬸嬸怨毒的詛咒遽然響起,像是催命鍾一般,直直竄入腦際。

“我不明白,為什麼死的人不是我?如果是我,不就皆大歡喜了麼?”羅緋衣無意識地觸著自己額間的淺疤,看著慘白的燈籠,好冷……好冷……好冷……

“皆大歡喜?”濃眉輕狂一挑,語氣寒漠,絲毫不忌死者就在不遠處。“如果,非得找個人赴死,我很高興那人不是你。”“你這句話,讓我感覺很寒心。”羅緋衣半回過身,蹙著眉斜睨身後的他。

“哦?是嗎?我以為你該感動。”

“我該感動?”她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溫氣微生。“雖然婕兒與你非親非戚,但再怎麼說,她是個人呀!難道,你連基本的溫情也沒有嗎?”

聽著羅緋衣的指控,聶颯並不反駁,靜靜端詳她的容顏,好一會兒,終於開了口。“為什麼這樣的在意,你不給我?”

她沒料到聶颯會冒出這樣的話,一股薄怒立時消散,心卻慌了、重了。

羅緋衣想轉身躲避,卻被聶颯一把拉回,他微啞著聲音,深銳的目光再認真不過。“給我,你的在意。”

“不!我說過不了。”

“那麼,給我個理由。”他不容她就這麼逃開。

羅緋衣不能不看他,這個問題,已經折磨了她好久好久,再這樣下去,他是不會死心的。

她深吸一口氣,賣力地在唇邊打了個清淺笑花,然後抬眼向他。“已經太多人怨我了,別再加你一個。”

“我會怨你?”要怨,也是怨自己吧!聶颯自嘲地想,在她麵前,從沒拿過痛痛快快的勝利。

“現在,也許不會,但有一天你會怨我,是這個女人害你英年早逝、害你壯誌未酬……”她清清淡淡地說,恍若不經心,但痛楚卻在靈魂底處沸燒著。“或許,到那天,你就會同嬸嬸一般,想著‘為什麼死的不是那個大禍患、大災星’。”

“你真這麼想?”聽完後,他噙著笑反問。

“嗯。”羅緋衣輕應了聲。

“緋衣啊緋衣,你在意我的。”像是陽光點在眸邊唇畔般,聶颯笑意更深了。“你終究是在意我的,是不?否則,你根本不會擔心我什麼時候會去見閻王。”

“不!不!”猛地搖搖頭,羅緋衣迭聲否認。“我不在意你,一點也不!”

“那就賭一賭吧!”眉尖挑起快意,他矜傲自負地說,看穿了她的否認僅是偽裝。“看你的命夠硬,克得了我,還是我的命夠韌,不怕你來克。”

“你……”圓睜著眸,看著絲毫不懼的聶颯,她不禁有幾分迷惘,最後幽幽歎了口氣。“難道,你沒看見那裏正掛著兩隻白燈籠麼?這個賭注,隻怕你付不起!”

“付不付得起,決定權在我,不在你。”

“但我不想付這個代價。”她撇過頭,聲音哀軟了下去,成了對自己的輕哺。“你不明白的……”

聶颯隻覺暢快,撂下了屬於傲鷹的霸氣宣告。“不管如何,我決定了,我要帶你回玄鷹堂!”“如果我不願意呢?”羅排衣直視著他。

“我可以劫走你一次,自然可以再劫走你一回。”

“你會後悔的。”

“後悔?”聽了她的話,他不禁笑了,微微帶刺的。“這輩子,我從不後悔,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

唉……該怎麼做,才能消了他的堅定意誌呢?羅緋衣不禁在心底苦苦歎了口氣。以後如果真發生了什麼,他可以不後悔,但——她呢?她能不悔麼?

※※※

赤梟叛了!自稱赤梟門,拒絕在絕天門之下。當聶颯回到玄鷹堂沒多久,就傳來了這則消息。

“狗急寧跳牆、鳥慌亂投林。”帶嘲的冷笑在唇畔縷下銳利。“赤梟已經被逼到無路可走、無路可退了。”

主子展露出來的巍巍自信,連身為屬下的荊寒笙亦覺驕傲。“恭喜鷹主即將消滅大敵了!”

“寒笙,說得好。”聶颯挑起了眉,酷漠中帶著跋扈飛揚。“是‘即將’,不是‘已經’,你這聲‘恭喜’再晚些說會更有價值。”

“現在,情勢不是全依著鷹主的計劃在走嗎?”

“嗯,是沒錯。”他微頷首,繼續說道:“但事情沒到盡頭,就沒有所謂的必勝。我要的,是絕對的勝利,不容許任何意外發生。”

“但……”荊寒笙猛地想到什麼,覺得不妥,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有什麼話,要說就說,別吞吞吐吐的!”

“是,鷹主。”這下顧不得許多了;荊寒笙深吸口氣,勇敢地說出藏放心中已久的話。“那羅緋衣,算不算是個意外?”

據他所知,羅緋衣在主子的計劃裏,應該已經是不相幹的人了,可現在……主子竟然帶她回來,這……他不解啊!玄鷹堂不該有她的,沒人知曉她會不會成為負累,抑或——詛咒?

那羅緋衣,算不算是個意外?荊寒笙的話,像是一根細針,紮在心頭,嗅不著血腥味兒,卻少不了一陣痛,那是種警醒的痛。

聶颯沉默了,他確實需要好好想一想,對於羅緋衣,應該不單是個要她留下的念頭。

見主子陰晴不定的模樣,荊寒笙不禁有些後悔,但還是又問了:“鷹主,留下羅緋衣真的好嗎?”

“羅緋衣她……”自迷霧中見清朗,聶颯慢慢抬起了頭,射向荊寒笙的目光重現鋒芒。“她是我要的女人,與計劃無關。”

鷹主的話,像是一字一字用刀鏤下的,深刻而絕然,竟令他劇烈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