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3)

“真正該死的人,是你!是你,是你!”

“我家的緋衣,沒這個疤!沒這個疤!”

“真正該死的人,是你!是你!是你!”

“我家的緋衣,沒這個疤!沒這個疤!”

她緊緊捂住耳朵,眼睛閉得牢牢地,卻怎麼也驅不走一聲聲絕厲的指控、躲不開以目光鞭答著她的血紅眸子!她想跑,可雙腳不聽使喚;她想喊娘,可喉頭發不出聲音!

恐懼和內疚形成無底的黑洞,她隻能任自己被吞噬,屍骨無存……

聶颯不知道身邊的她究竟夢見了什麼,隻見得她那雙柳月眉攏了起來,合著的眼皮驚人地劇跳,下唇鏤著的齒痕甚至滲出了血絲……“那模樣,與平素總是擎著清淺笑容、宛若無心的出塵女子截然不同!

“你醒醒。”輕輕拍了拍緋衣的頰,他喚著。“你醒醒!”

“晤……”喉頭滾動著模糊的囈語,似乎在夢醒之間掙紮著。“緋衣,醒醒!”聶颯不得不在手上加了點勁兒,持續喚著,濃眉也同她一般攢聚成峰。

有人在喚她!沒有喊她的名,可是她知道那人的的確確是在叫她!

羅緋衣幾乎是用盡了氣力,才掙過夢魘的阻攔,當她睫羽終於抬起,視線慢慢凝成焦點,赫然發現聶颯的臉就在眼前,如鷹隼似的眸光正緊抓住她的。“你做噩夢了。”他邊說,邊替她拂開粘在頰畔的濕發。

這個舉動太……太親密了些,讓她覺得有些不自在,略略心慌地移開了眼。“我沒想到你會在這兒。

此時,他和衣據著床榻的外側,弓身向內,兩人共枕同床,呼息交纏就在咫尺。

“這樣不好嗎?”聶颯微微一曬,反問她。

“不是……”沉吟半晌,清和的聲音才簡單地說:“我隻是覺得詫異。”

心底汩汩湧出溫暖的感動,在她的血液裏橫流,這種溫度,讓羅緋衣想起了很多很多……

如果說,我在意你呢?曾經,他的在意讓她由激動到失落,如今,看到他和衣在旁,她願意相信,相信這四個字不是謊言、不是笑話,也不是施舍的臨幸。是的,不管那夜纏綿之後見不著他的原因是什麼,她都願意相信了,他的在意。但,願意相信的同時,羅緋衣也清楚地感覺到利刃剜上了心頭,很疼很疼……

她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

“在想什麼?這麼出神。”

“沒什麼。”回了個淺淺笑容,算是做了交代。

“昨晚夢些什麼?”

“沒什麼。”

“除了這個答案之外,你有沒有更具說服力的敷衍方法?”眉峰攏起不悅。

“既然你知道我不想說,就別再問了。”

“你額間的傷是怎麼來的?是誰傷你的?”她可以倔,他就不行麼?聶颯刻意挑了個會讓她情緒波動的老問題,寒著聲問道。

麵對他的楔而不舍,羅緋衣匿下心底掠過的一絲慌亂,淡澄了嗓音說:“既然我們以後不會再有牽連,這些問題,你就別問了吧。”

“什麼是以後不會再有牽連?”這句話相當刺耳,聶颯的眸沉了下來。“昨天晚上在羅家,我以為說得夠明白了。”用同樣清晰的語氣說著類似的話,但此刻的她,卻必須強忍著昨晚所沒有的痛楚。“昨天晚上在羅家,我以為我們還沒達成共識。”是那群人闖了進來,才阻斷了他們的對談;聶颯定定地看著她,雖然對羅緋衣被視為邪祟之事,他早已知曉,但昨晚親眼所見,感覺又是全然不同,那——真實得令人驚心動魄!

“可我不想再談了。”她微蹙起眉,佯作厭倦。

“不談無妨,但你現在能到哪裏去?”聶颯向她做了個冷笑,並沒看出她隱在外表下的情緒。“羅家回不得,難道你要去找樊至剛?”

“我不知道,但天下之大,總有我容身的地方。”對於他的諷刺,她並未生氣,隻是努力用淡化了的聲音回應著。

“你也未免太天真了!”手輕輕撥了撥她落在鬢邊的青絲,劍銳似的目光卻帶著犀利的嘲弄。“不怕被人生吞活剝?”

羅緋衣搖搖頭。“不怕。”

他怎麼忘了,她是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深看著她,聶颯心上覆了層厚重的挫敗。

“你有你的天地,我有我的,本來就扯不到一塊兒。”“羅緋衣不畏他陰沉的默然,不睬自己心底欲泣的哀音,繼續說道。”現在,不過是讓一切回到原狀,如是而已。“

如是而已?他直覺就是一股怒氣直衝腦門兒,狂暴地將近在咫尺的嬌軀強擄入懷,聶颯沉鬱地說:“既然,你什麼都不怕、到哪裏都無所謂,那麼又何必拒絕我?”

“你放開我!聶颯!”她有些急了。

聶颯完全不理會羅緋衣說的話,隻是緊緊摟著,讓她的柔軟貼著自己的剛強。

“你就隻會使強麼?”他的胸膛很寬、很大、很溫暖,但她不能眷戀!羅緋衣合起了睫,留下鏗鏘字句。“聶颯,不要讓我恨你。”

恨!這個字像是細針頭,紮疼了他。聶颯全身一僵,原本箍著嬌軀的臂膀登時鬆了開,當他瞧見羅緋衣根本合眼不願理會時,心直直往下跌落,那是一種深沉的挫敗與……哀傷。

是的,哀傷——他知道,如今已無法用“挫敗”兩字囊括對她的感覺。

聶颯利落地翻身下榻,瞅著她的姣容,好半晌,才冷冷地撂下了話。“要恨也罷,我不在乎了,就當恨是你對我的在意好了。”他不曾忘記什麼是負傲自矜,即便此刻。

兩心緊緊揪著,他要劫,她要閃——這一局,最後是誰勝誰敗?還是兩人同遭情火焚,同化相思灰?

※※※

出了客棧,羅緋衣徑自往羅家的方向走,確實履行她自個兒說的話,對此,聶颯倒沒再阻止,隻是沉默地跟在後頭。

“喂——!你有沒聽說啊,羅家那個二小姐,昨幾個傍晚掉進池子,當場就死啦!”

“真死了?”

“那還有假?嘖!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羅家出了一個會克死人的大災星,也許別人家的小姐掉下去還有得救,但羅家的,哈!隻有自認倒黴了。”

“喂喂喂!你們在說啥啊?是羅家那檔事嗎?聽說羅家那個大小姐啊,昨兒個夜裏在一幹人麵前憑空消失了,那情況可恐怖咧……”

“什麼?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