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3 / 3)

“嗯。”她怯怯地笑了笑,應得輕,但心中的信任是絕對的。

鍾易專注盯著她的樣子,老是讓她感到呼吸困難,今晚不知怎地,情況格外地嚴重,或許!她還是趕快出去透透氣比較好。

“呃……公子爺,我想我還是……”糟糕,她怎麼話又說不順了?會不會是因為頰上燒紅的羞赧,蔓延到了咽喉處?

“嗯,早點歇著。”他不想逼她,進展看在他眼裏,這就夠了。“哦對了,謝謝你的胭脂糕,味道真的很好。”

問巧握拿托盤的手,因為他的這句讚美麗微微顫眷,是受到鼓舞的興奮。

“謝謝!”她用亮燦燦的眼波流轉答謝他的稱許。

當她步出房門後,腦中不斷旋著的問題,是明兒個要做哪道點心給公子爺嚐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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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月如玉盤,大剌剌地懸在漆黑的夜布上,不睬“曖曖內含光”的古訓,恣意傾瀉著皎華,和素女湖畔聲色競逐的放肆成了天上人間的相對應。

也許是因為這樣,雲水閣三樓向來肅殺的氣氛,這回也反常的柔和起來了。

“這就是你每個月到的地方?”完顏慕南沿著四處欄杆,走了一回。“挺有味道的。”

除了“回雪驚鴻”,第一次有人上得了月圓夜的雲水閣三樓。

他拿著擱在桌上的酒,快意地飲著,心情舒卷自得;來這兒已經不曉得是第幾回了,隻有這次,才真正用心與她一起賞景觀月,以往,是看在眼裏卻進不到心中。

“嗯……真的很有味道。”她深吸一口氣,笑道。“尤其是脂粉味兒,特別香濃。”她指的是湖畔笙歌不斷的亭台樓榭,還有泊於湖中的彩舫畫舸。

“庸脂俗粉怎比得上我身旁的紅顏芳華?”

“真是人不可貌相嗬!瞧你,甜言蜜語說得倒是挺溜兒的嘛……”慕南斜睨著他,語帶戲謔。“要是讓寧兒聽到了,她肯定會當揚昏厥過去,不敢相信你是在衡洛園的‘大冰塊’!”

此情此景,他倒無心去觀看桌上白紙裏寫的是誰的名了。

“耶?這上頭寫什麼啊?”反而是她覺得新鮮好奇,將紙條打開。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他發現她在見到裏頭內容之後,臉色倏然一變,直覺有點問題,趕忙湊近看。

朱色的四周大字──完顏慕南!

“這……這是什麼意思?”其實她的心底已經有了答案,可她還是執意半轉過頭,意欲向他問個明白。

朱筆寫名,是用在死犯問斬時背上的名牌呀!

步斂塵也是一怔,有人要完顏的命?看來,他“回雪驚鴻”的辦事能力倒是頗得人家賞識的!

不過,這回他可是找錯對象了;而且,錯得離譜!

“咱們等這麼久,總算沒有白費心血。”步斂塵沒有正麵予以答覆,他相信她應該已經明白那是什麼涵義。他輕輕折彎起唇角,冷冷笑道:“魚兒既現了蹤,豈有不上鉤的道理?”

她瞧了瞧紙條,上頭其他用墨筆寫的部分是她的一些資料特征;世上能夠掌握這些的,很少,而在大宋境內的,更少!

“想到了什麼?”

“晤……我這條命還挺值錢的喔,十萬兩!”她倒是抿嘴一笑,豐韻嫣然。“我說‘回雪驚鴻’呀,你不接這筆生意,可是損失慘重唷!”

“唉……沒辦法!”他笑歎,頗為無奈。“誰教‘回雪驚鴻’向來有個習慣,就是在一件交易尚未完成之前,絕不接受另一件。很遺憾,隻能說這位客倌來的時機不對了。”

“唉,真是非常非常遺憾。”她順著他的語氣說,誇張地歎了一口氣,瞪澈的明目卻泄了促狹的笑意。

他揉了揉她的發。“別鬧了,你真的想到什麼了吧?”他可是沒有遺漏眼中除了玩笑之外的其他,那是了然,一種沉痛的了然。

“嗯,”她點點頭。“我想是秦老爺吧!”

“秦老爺?”

“宮小姐體弱多病又沒有兄弟,目前莊主和莊主夫人先後染病謝世後,便由小姐繼任莊主;隻是小姐尚年幼,因此,明劍山莊一直都是小姐的舅父秦鎮嶽來管理一切。小姐亡,宮家也就斷了後,我想,現在該是曲他們秦家繼承了吧!”

“那麼,你是如何確定的?”

她再次看了看字條,平靜地說:“這字跡是秦老爺的。”並且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連同手上的這張紙條,一並交給步斂塵比對。

沒錯!確實是同樣的筆跡!

“當初能進明劍山莊,是蒙泰老爺應允的;否則,我可能連養活自己都有困難。”她的語氣淨是惋息慨歎──這回是真遺憾了!

“你手上那張紙是當初和山莊訂的約。”她繼續說。“在小姐身邊的婢女,都是老爺另外親自挑選的,所以連約上的署名,也是老爺親筆所簽。”

“老爺一向待小姐甚好,如來那些言語、舉動都是為達目的不得不然的偽裝,這人就真的太恐怖了!”一想到笑容和藹親切的秦老爺,居然有可能是心狠手辣的主謀者時,完顏慕南實在是……唉……除了歎,還是歎。

“完顏,我想早在你踏入明劍山莊時,秦鎮嶽就已經計劃好要找你做代罪羔羊了。”步斂塵看得出她眼底的陰霾,但是,整件事聽下來,讓他覺得秦鎮嶽的野心由來已久。“在明劍山莊不缺人手之際,允你入莊工作,這就已是他魔爪伸出的第一步。聰慧如你!稍加思考,就可以明白了。”

“唉……”她幽幽歎了口氣,就是因為心知肚明,所以才覺得遺憾呀!本來以為他是個值得眾人尊敬的長者,沒想到在所有的行為後頭,包藏的是如此惡毒的禍心。

想到當初在街坊聽到的那些謾罵,她澀澀地接著說:“因為我姓‘完顏’吧,所以選我。”人,倚著欄柱,怔怔望著漁火點點的素女湖,有些失神了……以前在王府,因為母親來自大宋,所以沒人將她視力金國的郡主;如今在江南,又因為頂著“完顏”的姓,而被任意抹黑。

被人接受,其實,並不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

步斂塵將她的落寞和蕭索瞧在眼裏,他緩緩靠了過去,伸臂環上她的烏首,以無可懷疑的溫柔輕輕說道:“因為你是完顏,所以──我選你。”

因為她是他的完顏嗬……忽然間,那輪滿月墜入她盈盈秋水的眸中,而後顫顫地浮動了起來;涉過水的風說──那是摻淚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