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小人!八成是他向老板進讒言!
他雙手一攤,表情依舊似笑非笑的,答非所問地調侃回去。「Carol,你再繼續這樣將全副精神都放在工作上,怎麼嫁得出去呀?」
「這就更不用你管了!」麵對他的揶揄,她再按捺不住怒潮持續飆漲,勉強壓低了聲音,直接撂下警告。「柯經理,我的私事請你不要插手、不要過問;如果你覺得這樣是關心部屬的方式,很抱歉,我並不這麼認為。」
哼哼,如果她是武俠小說裏的俠女,拳掌、刀劍、暗器、毒藥……什麼都好,隻要能除去眼前這個大障礙,她都不會吝惜朝他丟過去。
「Carol,我是怕你變成……」
他的話還沒說完,芳嶽已經踩著不耐的步伐,轉身快速離開了。
柯中捷注視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稍稍斂了笑容裏的捉弄意味,輕輕歎口氣,像是自言自語地,把未完成的話從頭低低喃了遍:「Carol,我是怕你變成老處女呀。」
※※※
火車,在蘭陽平原上奔馳著——
「哇!你們看,牛耶,是牛耶!」
「哪裏哪裏?我也要看!」
杜芳嶽微微皺起眉頭,又把隨身聽的音量往上調。真不巧,同個車廂裏有一大群小孩子,沿路笑鬧下斷,連窗外的一頭牛都可以變成叫嚷的話題。
呼,好吵!隨身聽裏Yang的大提琴聲幾乎完全被淹沒,這實在超過她能忍受的範圍了。若非不願應了柯中捷的話,她不會帶著一堆Yang的CD和資料大老遠地到花東去工作;原本她是計劃利用七天假期好好認識Yang,以及他的音樂的。
當她切了音樂、拔了耳機,正準備起身提出抗議,這才發現,原本旁邊的空位不知何時坐了個男人。
「嗨,你好!」
他在跟她打招呼嗎?芳嶽一時怔愣。
「小朋友太吵了嗎?」
那個人微微笑著,跟她說話的口吻,仿佛兩人是舊識似的。沒錯,這人是有點眼熟,但……偏偏她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他。
芳嶽索性直接開口問了:「不好意思,我們認識嗎?」
「應該不認識吧。」那個人輕輕搖了搖頭,而後又補了句。「不過,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你向來都是這樣跟女孩子搭訕的嗎?」芳嶽臉色一沉。既然不認識,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你向來都是這樣防備男人的搭訕?」
「不是防備,是厭惡。」冷冷勾笑,她回道。
從眼底到嘴角都漾著笑,他似乎覺得很有趣的樣子——嗟,自以為魅力無邊?隻可惜,在她看來,不過是個像柯中捷那樣滑頭的無聊人士。芳嶽逕自做了評想。
「我是真這麼覺得,我們……」稍稍斂了笑,那個人繼續問:「我們是不是曾經在哪裏碰過?」
他的語氣轉而認真,讓芳嶽不由得改以正眼瞧他,並仔細地打量了起來——
這男人看起來很年輕,絕不會超過三十,長得……老實說,還真的挺帥的,走在路上應該會有星探前來遞名片,或被誤以為是哪個大明星微服出巡吧;不過,跟尋常的演藝明星比起來,他還是有些不同……
唔,應該是氣質的緣故,總覺得眼前這個人收起玩笑之後的神情多了沉穩的貴雅之氣;如果用音樂工作者來做比喻的話,他應該不會是流行歌手,而是像Yang那樣的古典樂新秀。
像Yang那樣的……
刹那間,芳嶽睜大了眼,難以置信地瞪視著他。
「你想起來了?」瞧她表情變了,他展了笑容。
她飛快從隨身包包裏掏出CD,看看封麵上的臉孔,再看看眼前的那男人,再看看封麵,再再看看眼前……
終於,她小心翼翼地開口問了:「Yang?」
他的笑容頓時僵硬,芳嶽的眸光卻漸漸泛出了神采。
情勢,不知不覺間反轉了……
太好了!工作、工作!杜芳嶽暗暗喜嚷。
不會吧?工作、工作?楊則堯當場錯愕。
「Yang,我是都鐸的經紀公關部協理,杜芳嶽,也可以叫我Carol。您在台灣的所有事宜都將由我負責,這是我的名片。」
他伸手接過,卻沒去探看。「杜小姐,現在不會是你的工作時間吧?」
「原本不是。」
「你這麼說,是因為確認我是Yang?」
芳嶽點了點頭,以專業的禮貌態度回應道:「Mr.Yang既然已經和都鐸簽約,我當然要負責。」
「但現在並不是我的工作時間。」他善意提醒她。「我提前兩個月到台灣來,就是因為我還有其他的事要辦,與演奏無關。」
現在,他是楊則堯,不是大提琴演奏家Yang。
「如果我記得沒錯,您……」
「對不起,突然打斷你的話,我們來打個商量,你能下能別用『您』和『Mr.Yang』叫我?我說過了,現在不是我的工作時間。」
她稍頓了下。「喔,好,我知道了。」
他微笑頷首。「抱歉,請繼續說。」
「我明白現在不是你的工作時間,但如果我記得沒錯,你在國外生活十七年,現在的台灣恐怕跟你印象中的不大一樣了。」芳嶽娓娓陳述。「萬一你在台灣發生任何意外,對都鐸來說都是名譽上的打擊,因此,無論站在公司或個人的立場,我都無法不當工作來處理。這點,期盼你能明了和諒解。」
從短暫的對話裏,她已經見識到,Yang在劃分公私領域時有多麼嚴格,與她這種嗜工作如命的生活態度截然下同。當然,這沒什麼孰好孰壞的問題,隻是因為工作性質不同、利害關係不同,她覺得應該跟他溝通清楚。
「彼此各退一步,也算公平嘍!」楊則堯思考了兩秒,霍地朗笑開來。「這樣吧,我就當你是一同旅行的夥伴,你總不會想扮演舍監之類的角色,嗯?」
夥伴?芳嶽眉心微皺,她從未將自己與當事人間的關係這麼定義過,但……就像他說的,雙方觀點不同,總得互有妥協;更何況,從事經紀這一行的,不就是期許自己能做個讓阿拉丁滿意的神燈精靈嗎?
當夥伴?既然他這麼想,就隨他吧;反正,她拿定主意要當他是工作了,唯有這樣,這趟被老板逼迫成行的花東之旅才會過得甘願些。
杜芳嶽若有所思地微微一笑——
「OK,就這麼說定!」
他們在花蓮站下火車,杜芳嶽發現,Yang比她要更加進入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