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3)

「我回來了。」

「芳姊,最近一個月,你回來的時間越來越晚咧。」繞珍正在進行美臀操,邊將腳向後、向高處伸直,邊用下巴往牆鍾的方向努去。

芳嶽微微一笑,沒正麵回答,逕自往房間走。

繞珍立刻停下動作,追跟上。「是不是又跟他出去啊?」

還是沒回答,往後斜睨了她一眼,眸底藏有笑意。

「不說話?好!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默認嘍!」繞珍不甘被人吊胃口。

「隨、便、你。」芳嶽也不是省油的燈。

「芳姊是故意的,對吧?明明知道我好奇還這樣,沒義氣啦!」硬的不成來軟的,繞珍晃著她的手臂央求著。「說嘛說嘛,芳姊,是不是他嘛?」

前幾天,她到巷口倒垃圾時,正巧看到芳姊在對街,而且身邊有個男人伴著,隔著馬路看不清楚,隻能確定那男人頗高,據她目測少說也有一八五;等芳姊回家後,她曾經求證,得到的就是這種無關痛癢的回應,真是說有多嘔就有多嘔啊!

「繞珍,你知道你的樣子像極了欲求不滿的女人嗎?」低眼瞧瞧被繞珍搖扯的手臂,芳嶽歎道。

「不要轉移話題。」她不僅敏銳得很、執著得很,而且,狡猾得很。「哎喲,不過就是個男人而已嘛,芳姊這麼難解釋他是誰嗎?除非…芳姊心裏有鬼!」

「誰心裏有鬼啊?」

「既然心裏沒有鬼,那就說說看哪。」繞珍的唇邊浮起了笑,既壞又甜。

「他是……」兩個字一衝出口,她立刻就知道中了繞珍的激將法,可是,真要形容楊則堯與她的關係,她該怎麼說呢?不自覺地,她沈凝了表情。

「他是怎樣啊?」見她遲疑,繞珍再下苦功。「芳姊,俗話說『伸頭一刀,縮頭一刀』,還是別再龜毛啦。」

「朋友。」芳嶽語調冷靜地吐出答案。

「朋、友?」繞珍聲音突地拔高,顯然不接受。「芳姊,你在開玩笑嗎?」

「我的樣子像在開玩笑嗎?」

繞珍偷覷了眼。呃……是不像在開玩笑,表情挺嚴肅的,但以她對芳姊的了解還有自己的直覺,他們兩個之間一定沒那麼簡單。欲知詳情,豈能等到下回分曉?

自然是要乘勝追擊。「唔,他有錢嗎?」

「啊?」啞口頓住,她沒想到繞珍會這麼問。

繞珍聳肩。「反正隻是你的朋友嘛,那讓我問問也無妨嘍!」

「至少小康吧。」

「唔,可以。那他有車嗎?」

「應該有吧。」

「有房子嗎?」

「舒繞珍,你別打他的主意!」芳嶽當然知道她問這個的目的。

「反正,他跟你隻是朋友嘛;更何況,其他的我不知道,就身高這點來看就犯了芳姊的大忌。既然你們不可能,那就讓我參考參考嘍!」她說得理直氣壯。

芳姊擇偶有「四不條件」——不高、不帥、不是獨子、年紀不能比她小,她也有她「三子至上」的婚戀政策——銀子、車子、房子,三者缺一不可,越多越好。

聽繞珍一串嘰咕下來,杜芳嶽靜默不語,眉頭微微皺起。

「當然,如果他是芳姊的對象,基於『學姊夫,不可戲』的原則,我絕不會對他出手。」繞珍假裝沒注意到,軟下了聲音,笑得更迷人了。

如果……楊則堯是她的對象?

繞珍的話稀鬆平常,可聽在她耳裏,像一根細針似地,紮在皮肉上會令人驚猝跳起。芳嶽下意識就是否認。「不是,他不是,我們隻是朋友。」

「他有女朋友嗎?」

「沒有,應該……沒有吧。」沒聽他提過。

「那好,芳姊不當新娘,當紅娘如何?」她下的這帖可是猛藥啊!「芳姊知道我的擇偶條件是什麼,現在有個現成人選,芳姊應該會優先想到學妹我吧?」

繞珍這麼問,讓她的思緒愈加紛亂了,迫切地,她想結束這話題,越快越好!?

「唔……你知道該達成的目標沒做到,結果會怎樣嗎?」芳嶽輕輕點頭,以專家的口吻說:「以後大腿兩側會多出兩坨肉,很醜的。」

「你別嚇我啊!」

「那還不快去?」

「是是是,多謝芳姊指點。」其實她是順著芳姊給的台階下,因為現在正是閃人的最好時機,接下來啊,應該要留給芳姊多一點點的……嘿嘿……

「思考空間」!

※※※

「Carol,昨天我看到你跟一個帥哥在永康街吃芒果冰喔,是不是……」

「少亂猜,朋友而已。」

「嘿嘿,真的隻是朋友嗎?」

「對!隻是朋友!」

——這是今天發生在公司的對話,她才踏進辦公室,就被Kathy抓著問:沒想到擋開了同事的追擊,回到家竟又碰上繞珍的詰問。

咳,到底今天是什麼日子啊?抑或是……這表示,她不得不正視她和楊則堯之間的關係界定了?

我們隻是朋友——她總是這樣答,毫不猶豫地,也從來沒有質疑過,所以安然度過在公司的一天;然而,今晚當繞珍將問題進一步推到「介紹對象」這方麵時,她的心亂了。

真的,心亂了。

連帶地,讓原本慣用的答案也顯得薄弱無力;甚至,她沒向繞珍坦言那人就是她們曾經吱吱喳喳討論過的Yang,而像過去那樣以「工作」為由,用輕鬆自在的態度就化解了「擇偶」方麵的尷尬問題。

是她一直拒絕認真檢視她和楊則堯之間,怕最後得出來的答案敦她進退兩難。楊則堯是Yang,而她代表都鐸藝術經紀公司,說什麼也下能自打嘴巴,和他牽扯出超過工作的關係——

是的,按她向來的比喻,Yang是阿拉丁,她則是他的神燈精靈。神燈精靈隻負責實現阿拉丁的願望,她要做的,就是站在輔助的立場,讓他在公共領域裏發光,而非在他的私人感情生活裏擔任女主角。

公與私,公的部分是工作,她不能舍,也不願舍,如果私人往來會違反工作原則,那麼,她應該要按捺下的,沒第二句話好說、沒第二條路好選。

而這就是她遲遲不願厘清兩人關係的理由,也就是那個會教她進退兩難的答案吧……

暗暗歎口氣,杜芳嶽苦笑著安慰自己——反正,依她擇偶條件的「四不原則」來看,楊則堯呀,沒一項符合。

沒一項!

就在這時,床頭的電話開始鈴響大作,在寂靜的空間裏顯得格外了亮。

「的鈴鈴!的鈴鈴!」

她知道,打電話來的人,是他,楊則堯。

這幾個星期,他總是會在她下班後,約她一起用餐。之後,或許散散步,或許看場電影、聽場音樂會;如果當天她工作得較累,他就開車到台北近郊較寧靜的地方,就敞開車門,兩人吹著夏夜晚風,聊天,甚至什麼都不說。

相對沉默,可以不是尷尬、悶得發慌,不是話不投機半句多,而是倚靠、貼心陪伴,是盡在不言中的契合,是則堯讓她有了這層領悟,以及親身體驗的機會。

送她回家、兩人互道晚安了,他總是會在踏進自己家門後立刻打電話給她,很簡單地,隻是要教她放心。

唉,要不要接這個電話咧?在她已經下定某種決心的重要關頭。

杜芳嶽皺著眉頭,緊緊盯著吵鬧不休的電話,遲疑了幾秒,最後——

「喂,我是杜芳嶽……」

唉唉,算了算了!既然楊則堯還沒有明白確定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為何,既然他沒有明說她們的關係,那就讓她暫時當隻鴕鳥好了。

一隻沒有骨氣又缺乏意誌力的鴕鳥!

※※※

所有人都知道柯中捷今天心情很惡劣、很惡劣,一連五位犧牲者都在不情不願的狀況下被招入經理室「接受關心」。

是的,就在二OO二年九月二十日,都鐸經紀公關部麵臨了有史以來最大的災難。

「經……經理,喝……喝……喝茶,消……消消火。」他肯定今天犯煞,才會被那些鼠輩同事推來惡貓這裏掛鈴鐺,嗚嗚嗚,好可憐哪!

雙眼微眯、唇角淡勾、眉宇稍動,柯中捷冷冷一笑。「茶放在旁邊就好。唔,Victor,我們來談談上次由你負責的ca吧,就是藤田次郎到台灣演出那次。」

「啊?經理,現……現在麼?」老天,那已經是半年多前的「曆史」耶。

「現在。」

就是他了,第六位祭品!

當Victor垂頭喪氣地走出經理室,大家明白愁雲慘霧還沒散去。

「經理今天到底是怎麼啦?活像是來了MC的女人,明明剛進辦公室的時候還好好的嘛,怎麼說變天就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