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楊則堯在理智焚盡前及時抽開了身,如果再耽溺下去,就絕不隻是一枚熱吻而已。輕輕地,他伸臂環住了她,將她收進他因輕喘而起伏的胸膛。
許久許久,還是他先開口,聲嗓低沉而微喑。「你對我是有感覺的,芳嶽,是麼?你對我是有感覺的吧?」
那話,叩在她的心版上,字字鏗鏘,震得芳嶽不知如何應對。
這次,無論如何,他要把話說清楚,真誠明朗才是他向來的作風。「除非是你對我沒有特別的感覺,否則,我不會輕易放棄的。」
腦袋像盛滿了熱融的巧克力,甜而濃稠;她需要一點新鮮空氣才能思考。
芳嶽雙手抵著他的胸膛,輕輕推開。「等我,再等我一下下。」
尊重她的感覺,於是他鬆開了雙臂。「我不是要強迫你給我答案,隻是,請給我表明心跡的機會,別像在埔裏那樣消失了。」
她垂下眼睫,避開他的視線。
「你可以拒絕我,可以說需要時間思考,但請你不要一句話都不說,就這樣無聲無息地離開,嗯?」他的語氣平和。
「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所以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說到這裏,則堯突地一頓,然後哈哈笑了開來。
「嗯?怎麼了嗎?」難道剛剛都是他在演戲,或開玩笑?
他的反應,讓她錯愕地拾起眸光,直接對上他的臉——噢,他真的長得很帥!是那種站在群眾裏會讓人第一眼就注意到的人物,無需任何特別的表現,自然就渾身散發光芒;那光芒,讓她絕難移開視線,又急欲掙脫。
「我剛剛突然想到……」話說到一半,他覺得還是先請賜免死金牌比較好。
「你先答應我,聽了別笑我。」
她點頭。「嗯。」
「那個時候是很痛苦、很困惑沒錯,但是……我從來都相信你愛著我,一如我愛著你。」挑高了眉,他說得意氣飛揚。「這是不是我太驕傲也太有自信了?」
你愛著我,一如我愛著你……他的話,說得直接極了,讓芳嶽一時語塞,不曉得該如何反應,急慌慌地垂下了眼。
將她的失措收入眼底,楊則堯並不催逼她,隻是靜靜地握住了她的手,拇指輕輕地摩挲著,像潺潺細流吻著岸邊小石,溫柔得沒有重量。
「我……」芳嶽終於勉強開了口,澀澀地。「我不想跟你傳緋聞。」
「那好,我們很有共識,我也不想跟你傳緋聞。」他晴朗地一笑,順著她的話講。「我從沒把你看作是傳緋聞的對象,更不是用『鬧緋聞』的心態跟你往來。」
「我知道,隻是……」
「怕對不起自己的工作?」
「嗯。」
「我又不是什麼大明星,不會因為有了感情生活就身價暴跌吧!?」拉著她的手晃了晃,指間微微使勁。「唔……最多是會把心思分散些,不全都放在演奏事業上嘍。如果我的對象是別人,或許你真要擔心這個或其他麻煩,但今天,我喜歡的對象是你,該怎麼收怎麼放、怎麼劃分公私……不是全都由你掌握嗎?女王陛下。」
說完,則堯放開一手,在空中畫半圈,彎身順勢行了個紳士禮。
「我哪是什麼女王?」他的言詞、動作和含笑眼神讓她不自覺地鬆開了表情,語氣也不若先前那般重若千斤。「像你這樣的明星,才是我們的衣食父母吧!如果搞砸了,影響的,可不隻有你、我的工作前途,還有整間公司。」
他的笑意愈深。「怎麼,你就這麼沒有信心,認為一定會搞砸?難道在專業領域上,我看起來是這麼不可靠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
「芳嶽,會不會,工作不過是個藉口,好說服你死心的藉口?會不會,是你自己害怕,怕承認我們的關係比朋友還深了好多好多?」
沉默未答,她思忖著。
「沒關係,你別想了,我沒有要你現在就回答的意思。」伸出大掌,則堯用寵溺孩子的方式在她發頂揉了揉。
芳嶽微微蹙了下眉頭,他這個動作讓她好不習慣,從沒人對她這樣的。
則堯微微一笑,認真地注視著她,繼續說道:「我對你有信心,對我自己也有信心。所以,我會等下去,等你願意承認這段感情。我唯一的請求是別刻意假裝冷漠,你不好受,我看了難過。好不好,至少讓我們像朋友般的相處。」
「芳嶽,我不想說Iloveyou,這句話聽起來太過篤定了,反倒讓你很難相信吧;但……Iamlovingyou,Carol,Iamlovingyou。」
「別忘了,我在等你,等你打開內心的那扇門窗,你會看到我就站在你麵前,從來沒有離開過。」
※※※
都鐸國際藝術經紀公司
楊則堯和杜芳嶽正在小會議室裏商討幾樁臨時提案。
「塞納咖啡昨天跟公司接洽,想找你還有你的大提琴一起到金瓜石的黃金神社拍攝新一季的廣告,希望能用音樂短片的方式,把大提琴醇厚的聲音和塞納咖啡的口感做意象上的串聯。」
「唔,聽起來不錯,但……」則堯微微笑問。「塞納咖啡喝起來的口感真的有大提琴聲音那般醇厚?」
她躊躇了一秒。「這很重要嗎?不過就是個有收入的工作吧。」
「這很重要,對我來說,這很重要。」他再三強調。「我和我的大提琴都不願意說謊,或者浮濫地為商品代言。」
明朗而真誠,認識他越久,她越能在他身上尋見在社會上失落已久的坦蕩。
他注意到芳嶽的沈默了。「我這樣會讓你很為難嗎?」
「不是。我想的是你從小一路走來應該都很順利,沒受過什麼挫折吧?」唯有這樣,才能保持這種澄淨吧。
「確實,我這一路走來算得上是幸運而順利,但並不是沒受過挫折;雖然在別人眼中,或許那些挫折都顯得微不足道。」他啜了口茶,娓娓道。「芳嶽,其實這是很不公平的,我一直覺得挫折是種私人感受,很難去跟人家遭遇過的相互評比,哪個大、哪個小,哪個叫做浩劫,哪個隻是無病呻吟。」
回歸主題,則堯繼續說:「並不是我經曆的挫折不夠多、不夠大,所以提出這樣直接的要求,我隻是覺得應該凡事要真誠,真誠地表達我的想法,即便是一支短短的音樂廣告。」
目光停駐在他眸底好一會兒,芳嶽綻開了笑。「好,我知道了,我會請廠商先提供樣品,等你鑒定過後再討論。接下來,是台北市文化局要辦一個活動……」
就在兩人專注討論之際,突然,「砰」地一聲,會議室的門板被重重地推了開來,而後,一團火紅飛快卷進小會議室,來到杜芳嶽麵前,手起手落就在她頰邊烙下一記耳光,聲音清脆響亮,教趕來小會議室攔阻的Kathy怔愣當場,也引來下少同事跑來門口張望。
「小偷!」是連茵茵。「你媽媽偷了我爸爸,你這個私生女就跟著偷我爸爸的遺產。好,真好啊,可以說是『家學淵源』哪!」她整個人裹在怒焰裏,全然不管現在是什麼場合。「要不是今天我拿媽媽的提款卡去領錢,還不知道你幹了這麼無恥的事。」
熱辣辣的刺痛感立時在臉上蔓延開來,芳嶽依舊盡可能保持理智。「茵茵,這裏不好說話,你先回去,我下班後再到你家去。」
「你也怕丟臉?」茵茵冷冷一笑,眼角勾向其他人瞄了瞄。「怕丟臉就不要做這麼無恥的事。」
以茵茵的性子來看,她是完全沒打算收手了,芳嶽暗歎。當她正要開口請眾人回避時,已經有人率先出聲了。「各位,現在會議仍舊進行中,麻煩大家離開,並且順手將門帶上。」
擎著溫和的微笑,楊則堯看了看搶進會議室內的Kathy,又看了看擠在門口的眾人。
猛地觸到他的視線,所有人都不禁臉上一熱,仿佛再待下去就是罪過;況且,這位「大提琴詩人」Yang還真的……頗帥啊,被帥哥這樣盯瞧,任誰的心跳都會漏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