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3)

“換個角度想,當事人現在跟你坦白了,總好過在法庭上被對方律師問出來,對吧?”小穀安慰。

“我當然知道。”皺著眉,唐諾道。“隻是情緒難免會不好。”

“其實,你可以稍微對當事人表示一下你的憤怒。”

“現在律師界競爭這麼激烈,跟服務業沒兩樣,我要真這麼做,老板鐵定饒不了我。”唐諾苦笑。

小穀沒說什麼,就伸長了手臂,在唐諾肩頭用力一按,直接用行動為他打氣,同時,將上呈青綠下為鮮黃、層次分明的雞尾酒擺在他麵前。

唐諾啜了口酒,轉移話題。“小穀,你什麼時候要去當兵?”

“八月底、九月初。”

“好快!”唐諾不禁歎惋。“‘墅’少了你,我就沒興趣來了。唉唉,以後晚上不知道可以去哪裏喝酒了。”

“唐諾,你千萬別這麼說,我去當兵後,我徒弟要來接手這裏的工作,我們朋友一場,好歹該捧捧場吧?”

“你徒弟?先前怎麼沒聽你說過?”唐諾挑高了眉。

“最近才收的。”小穀微微笑了。

“這麼說,我可以期待嘍?”

“唔,她呀”小穀想了想徒弟的學習狀況,最後決定隱惡揚善。“她很努力,真的很努力。”事實上,他這位徒弟在開始學習調酒前,竟然以為所有調酒都會經過shake——連這種調酒的常識都沒有,更別說是認識、知識了。

“我明白了。小穀,你放假的時候記得通知我,我一定會來‘墅’報到。”身為律師,這種“語言藝術”唐諾比誰都了解;對他徒弟,小穀既然隻講努力,就代表實力遜到沒啥好說的。

“喂,唐諾,就算幫個忙吧!”小穀連忙陪張笑臉。“客人的意見,往往能讓一個調酒師的技術進步神速哪!”

“哈哈,再說吧。”唐諾沒作正麵回答。開玩笑,來這裏喝酒是放鬆情緒、紓解壓力,可不是來指導一個菜鳥調酒師的。

小穀沒再多說什麼,隻能在心裏暗暗為他的徒弟祈禱:朱小豬呀,我已經仁至義盡了,剩下來的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Goodlucktoyou!

她這樣做,是不是很白癡啊?

自小穀去當兵後,她就在“墅”當調酒師,如今已經整整兩個月了,卻從未見唐諾上門來。

唉,莉頤也勸她辭了這裏的工作,畢竟白天她在出版社當編輯已經夠累了;有時候,出版社的工作繁多,她得加班加到九點多,離開出版社後,連欠缺的晚餐都沒時間補,就得趕赴“墅”十點的班,然後忙到半夜兩點,才能回家洗澡休息;然後,隔天早上九點前要打卡,所以起床時間最晚不能超過八點

以上就是兩個月來她的生活,匆忙得無法呼吸,完全沒有品質可言。

或許,她真的該考慮辭掉晚上的工作。

“啊”喜萌重重打了個嗬欠,該拿兩枝牙簽將眼皮撐好才對。

已經一點半了,再半個小時,她就可以“收工”了,想到這裏,她又忍不住追加一個結結實實的嗬欠。“啊”

就在喜萌發現自己的嘴巴張得老大、正要伸手去掩的時候,耳邊突然有個聲音響起,驚得她所有舉動瞬間停格,嘴來不及合、手來不及遮。

“給我一杯酒。”

是他,唐諾。聽聲音,她就可以確定了,是唐諾,不會錯的。

像變魔術般,忽地一收,洞開的嘴如今彎成了笑。“你要什麼酒?”

“隨便。”

他似乎很煩躁,眉頭皺得死緊,始終低著頭。隻見兩小綹發絲垂在他額前,顯得有幾分落拓,很難讓人聯想到律師身分的光鮮飛揚。

“我要一杯酒。”唐諾不耐地出言提醒。

“哦哦,好、好、好!”喜萌迭聲應道,心裏不禁有些懊惱。糟糕!怎麼又這樣了?一見到唐諾,她就不由自主開始打量他、研究他、猜測他,整個人就好像跟外界斷了訊。

重新振作精神,尋思兩秒,喜萌心裏已經有譜。但見她熟練地辨酒、取酒、倒酒,最後成品出來了——透明的雞尾酒杯通泛著青碧色,底邊還沈了顆紅櫻桃。

“‘流光容易把人拋’。”她將酒放到唐諾麵前,唸了名。

唐諾看看視線內的杯中物,微詫,順口接了下去:“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沒錯。”笑漾開來,喜萌沒想到他竟能領會她的用意。“既然知道,你就試試吧。”

依她的話,唐諾就杯飲啜。

喜萌兩手撐著桌緣,屏息等待他的品評;這時間的空隙,就像是黑洞般,沒有底限地不斷擴大,會讓人心慌慌哪!

終於,唐諾開口了。

“好酒!”他頷首稱讚。雞尾酒杯的邊緣濡了層檸檬汁,搭配杯中揉合了辛辣琴酒和綠色薄荷酒的液體,一入口,滋味深刻卻又清新涼爽,很特別的口感。

哇!喜萌開心得想要拔嗓尖叫,這兩個月來,她等待的、期盼的、祝願的,無非就是這個時刻呀!

“你是小穀的徒弟?”唐諾終於正眼看她。

“嗯,也是他的大學同學。”唉,看來,他完全忘記曾經與她有過一麵之緣。

“中文係?難怪了!”他恍然大悟。“我就想,除了小穀,誰會用中國詩詞來為雞尾酒命名。”

“其實這種雞尾酒原來就有個名字了,叫‘藍色珊瑚礁’,也挺美的。”她回應道,滿心希望能再跟他多說點話。

唐諾搖搖頭。“我還是比較喜歡你取的名,‘流光容易把人拋’,字眼漂亮,又有深意,與這雞尾酒的外表、滋味又都吻合。”

“謝謝你的稱讚。”喜萌樂得暈陶陶,仿佛喝了酒的人不是他,而是她。

“小穀實在太不夠意思了!”唐諾突然迸了句出來。“他要當兵前,曾跟我提到他的徒弟,就隻強調她很努力、她很努力,結果我就直接解釋為沒有實力。”

“哈哈哈,這個嘛”喜萌摸摸鼻子,幹笑道。“其實小穀沒說錯,剛開始我真的很遜,連基本概念都沒有。畢竟,從前想都沒想過自己會站到吧枱裏麵。”

嘖嘖,一想起那段學習調酒的曆程,可是比她當年麵對聯考時還要拚命哪!

“你怎麼會想當調酒師?因為小穀的關係?”他好奇。

“不,不是因為小穀,我會來當調酒師,是個意外。”她知道這樣回答有點狡猾,沒錯,她是為了那“發生機率十兆分之一”的“意外”才站在這兒,但其實,答案可以說得更明確的——她想學習調酒的理由,是因為他,就是因為他。

“怎麼會到這裏?難道你不知道‘墅’是?”

“知道,當然知道。”她了解唐諾要問的是什麼。“既然來的都是男同誌,那麼我就更安全了,沒人會對一個‘不合格的瑕疵品’感興趣啦!”

“不合格的瑕疵品?沒這麼誇張吧!”唐諾微微一哂,瞅著那張燦燦笑顏,覺得她挑起眉頭說話的樣子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