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不是輪到我出題考你?”他一派輕鬆自在,笑容瀟灑得很。
“哦,對哦,今天輪到你出題。”喜萌這下懂了,他說的是調酒。然而,在此同時,她又陷入了另一個思忖的謎團裏——
哎哎哎,要用什麼樣的雞尾酒才能表現“暮靄沈沈楚天闊”?
暮靄沈沈楚天闊。暮靄沈沈,楚天闊。
這“暮靄沈沈楚天闊”嘛
嘖嘖嘖,傷腦筋哪!
平時,回到家,洗去一日下來的疲憊,她會趕著入眠,把握能夠休息的分分秒秒,而今天,她給自己多找了樣差事,不完成,怕是怎麼也睡不著。
喜萌盤腿坐在床上,旁邊是兩組小豬吊飾,她將顏色相同的兩隻小豬綰結在一塊兒,讓粉藍對粉藍、粉黃對粉黃、粉紅對粉紅、粉綠對粉綠、粉橙對粉橙。然後再踩著椅子踮起腳尖,把一對一對的小豬吊飾懸係在窗簾鉤上。
“OK!大功告成!”
安全回到地麵,喜萌仰望著自己的傑作,暖暖地笑了開來。
能像它們這樣多好啊!找到各自的伴,手牽手、肩並肩,寒風來了一起抵擋,陽光來了一起享受,管它苦苦樂樂,都不會孤單。
關上最後一盞燈,喜萌緩緩合起了眼。
在迷濛的意識終要散去之際,她仿佛看見了唐諾,就在不遠的前方,用他溫沈的聲音喚她過去,當她加快步伐追上了他,兩人四眸相瞅,一起笑了。
手牽手,一起,心滿意足地笑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司儀抓著麥克風大聲說,在全場賓客的注視和掌聲下,以古代裝扮亮相的新郎、新娘被送入了更衣間。
接著,一個個身著旗袍的女侍終於端著大盤佳肴進場。
太好了!終於上菜了!喜萌打從心底發出了歡呼。
從司儀自以為妙語如珠的開場白,到證婚人自以為振聾發聵的致訓詞,最後還加了段雙方家長自以為別出心裁的仿古禮,這場宴席已經足足耗了五十分鍾,而她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噯!朱小豬,拜讬你,收斂一下,口水都快流下來了。還有還有,你暗暗高興就好,笑容別這麼誇張。”見她那副饞樣,莉頤忍不住低聲提醒。
“你還好意思說,今天是耶誕夜,怎麼說都該出去玩樂,要不是被你拖來這裏吃喜酒,我也不必挨餓到現在。”喜萌邊說,邊以雙筷出擊。
“新娘子是公司裏最照顧我的學姊,我怎麼能不到?而且,好不容易今年耶誕節我排到了假,你忍心丟下我自己去玩哪?”
前句就罷了,這後句的嬌嗔呀,甜得教喜萌不由得暫時停下動作,瞅著她就是一頓揶揄。“我說莉頤呀,你要是把這種說話方式用在男人身上,今天這場婚禮,搞不好就是你的。”
“好哇,朱小豬,你拿我尋開心哪?”說完,全不顧美女形象的維持,鐵砂掌就往她肩頭拍去。
“哦~~何大美女害羞哦?”
正當莉頤準備回擊,有個男人意外闖入她的視線,然後,她想也不想,一把就抓住喜萌的手臂,急道:“喂喂喂,朱小豬,你看那個要走進宴會廳的男人,是不是唐諾啊?”
不會吧喜萌立刻轉頭探去。沒想到,真是他,唐諾!
“朱小豬,該不是你把他給找來的吧?”莉頤在旁涼涼地說。
“怎麼可能?我是你拖來的,怎麼可能再去拖其他人來?”她也覺得納悶哪!
就在這個時候,她們看到唐諾剛好碰著了從更衣間出來的新郎、新娘,三個人當場說起話來,然後,唐諾分別和他們握了握手便轉身離去。
啊?他就這麼走啦?她連招呼都還沒打咧。
見喜萌一臉失望,莉頤覺得不忍心,於是刻意讓聲調變得輕快些。“噯!你再不振作,好菜都要被吃光了!”
“好,這就來了。”撇撇嘴,喜萌有氣無力地挾了隻醉蝦進碗。
她是真的覺得不忍心啦,但喜萌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又著實讓她覺得好笑。“不過就沒機會打照麵嘛,有必要這麼遺憾?以後你們還是會見麵,不是嗎?我看你是中毒已深,不可救藥了。”
“對啦、對啦,是我犯花癡、我中毒已深、我不可救藥,這樣行了吧?”喜萌棄械投降,哀怨道。這真是現世報啊,她剛剛調侃莉頤,結果,沒過多久就被莉頤逮著機會回敬了這麼一記。
“呃,朱小豬”倒是莉頤不好意思了起來。“這樣吧,待會兒新娘去換禮服,我帶你到更衣間,問問學姊有關唐諾的事,可以了吧?”
“莉頤莉頤,你最好了!”喜萌的笑容就像花火忽然燦放,興奮和喜悅滿滿堆在臉上。
除了輕歎,莉頤已經說不出半句話。這一次,她終於徹底見識到什麼叫作“起死回生”和“化腐朽為神奇”了。
宴席中,新娘子二度進更衣間換禮服。莉頤為了實踐承諾,真的帶著喜萌去敲更衣間的門。
“學姊,我是莉頤。”
“莉頤啊?快進來吧!”
裏頭的人開了門,讓她們兩個進去。更衣間內,新娘子已經換好了禮服,正坐在梳妝枱前讓設計師吹整新的發型。
“凡珍學姊,這就是我大學同學兼現任室友,朱喜萌。”
新娘子透過前方的麵鏡,朝喜萌一笑。“喜萌,你好呀,謝謝你來參加我的婚宴,我常聽莉頤提到你呢!”
“我也常聽莉頤提起學姊,她說學姊對她很照顧呢!”拿出過去曾在泛遠客服摘下的“美聲獎”實力,喜萌甜著嗓說。
“照顧?沒那麼誇張啦,莉頤自己很優秀,哪需要人照顧呀?”
在為兩人互相介紹之後,莉頤陪著新娘子閑聊了會兒,這才進行到喜萌最關心的話題上。
“學姊,剛剛那個來找你的人,是叫唐諾嗎?”由莉頤首先發難。
“咦?你認識阿諾?”新娘子眸光一亮。
“我和喜萌都認識,唐諾和我們的大學死黨很熟,後來就變成朋友了。”
“是啊。”喜萌點頭附和,然後試探地問:“學姊好像跟唐諾很熟?”
“嗯,算是老朋友吧。”新娘子微微笑了。“我剛進大學,就在七係聯合舉辦的迎新舞會上和他認識了。”
“哇,這麼說來,你們認識快十年了耶!”莉頤掐指算了算,不禁覺得訝異。
喜萌接著提問:“既然你們交情這麼深,怎麼怎麼他人才來,打聲招呼就走了?”
新娘子麵露尷尬,沈吟著不說話。
“學姊,如果不好說就算了,我們隻是隨口問問。”莉頤看出她的為難。
“也不是不好說,而是在想該怎麼說比較好。”新娘子輕輕說道。“其實,是因為我父母都認得他,怕見了麵,大家都不自在。”
“這麼說來”莉頤望向喜萌,喜萌的視線也正好投來。
“我和阿諾交往了四年,從大一到大四。”
“啊!”莉頤和喜萌同時逸了聲驚呼。
莉頤咽了咽口水。“學姊,你你把喜帖寄給舊情人,學姊夫不生氣麼?”
聽別人提到“那口子”,新娘子的聲線不自覺地放柔了。“他和阿諾也是從大學時代就認識了,他們是同社團的夥伴。”
“嗄?真複雜!”莉頤咋舌。
“那是過去的事了,現在一點都不複雜。”她搖搖頭,口吻輕淡似風。“阿諾是我們共同的朋友,就這樣。”
喜萌在旁邊靜靜聆聽,不作聲,但莉頤心裏明白她最想問的是什麼,於是有義氣地替她問了:“學姊,有個問題很冒昧,你不回答也沒關係當初,你為什麼會跟唐諾分手?”
“阿諾呀,他太好了,好得讓人無法靠近。”新娘子歎了口氣,思緒忽地轉個彎,她終於明白唐諾會成為話題主角的緣故。分別看了看莉頤和喜萌,新娘子語重心長地補了句話——
“我不知道你們之中誰喜歡上了唐諾,不過,除非具有感天動地的執著,否則最好不要輕易嚐試。阿諾,適合當朋友,不適合做情人。”
是夜。
莉頤刷好了牙從浴室出來,卻見喜萌還在客廳,手拿著遙控器,電視節目一台轉過一台,顯然根本心不在焉。
她試著喚了聲:“噯,朱小豬,你還不睡呀?已經十二點了!”
轉台的動作倏停,喜萌半轉過頭回答道:“我還不睏,你先去睡吧。”
莉頤有些擔心。“你是不是還在想學姊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