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3)

到現在,唐諾還不敢相信,當時他居然會這麼衝動。

“在一起吧,喜萌,我們在一起吧。”

幾個月前的聲音還不時在他耳邊響起,每每讓他覺得不可思議,這樣真的就算愛情嗎?還是那晚心底流淌的疼惜與感動促使他說出那句話?

真的就要愛了嗎,他和喜萌?

“唐諾,怎麼低著頭不說話?是不是我荒廢兩年多,調酒功夫已經不行了?”今晚,小穀應那兩位“姊妹淘”的請讬,為喜萌代班。

沒辦法,莉頤被家裏押去相親,硬拗朱小豬陪她去,事出突然,朱小豬隻得央他救火。天曉得,研究所考試在即,他根本應該閉關K書的。

“不,不是酒的問題。”唐諾搖搖頭。

“不是酒,那是人嘍?”小穀忍不住調侃道。“這麼想念朱小豬,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呀?”

唐諾微微一笑,未答。

“我沒見過熱戀中的人像你這麼冷靜的。”小穀向來心細,總覺得他的反應不大對,整斂了表情,肅然問:“唐諾,你老實說,你對朱小豬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不是隨隨便便看待這段感情的。”對於喜萌,他從沒想過玩弄或是欺騙,她勇敢美好得像是甘醇的清泉,啜一口就能暢心許久、滋味長留。

“不是隨隨便便,那是怎樣?你說清楚。”小穀是吃了秤跎鐵了心,抱定主意要追探到底。

唐諾沈吟。

“不要想,唐諾,你用直覺告訴我。”小穀催促著。

“直覺?直覺就是我不知道。”唐諾苦笑,隻得坦承。“我一直不確定,我和喜萌之間算不算是愛情。即使是朋友,都可能會出現心疼、牽掛、想念這些情緒,甚至也可能有輕微的獨占欲。麵對喜萌,我不知道要怎麼才能確定連係我們的就是愛情。”

“唐諾,你也未免想太多了!這該不會是律師的職業病吧!?”原來唐諾想的是這個,那麼他安心了。直視著他,小穀輕輕笑歎道:“談戀愛,是byyourheart,notbyyourmind!”

“Heart?”說得容易,問題是怎麼做。

“唔”小穀想了想,幹脆直接舉例。“譬如說,你有沒注意到,原來你跟我們一樣,都叫她‘朱小豬’,後來卻改口喊她‘喜萌’?再來麼,不曉得你有沒發現,無論你是懷疑、是困惑、還是擔憂,思緒轉來轉去,想的都是同個人?”

小穀提出的問題,是他理智運作時不曾碰觸到的。唐諾再度陷入沈思。

溫柔笑了,小穀在他肩頭用力一拍。“唐諾,朱小豬在你心中的確實重量,可能遠遠超過你以為的。我說的這句話,絕非胡亂猜測。”

“或許吧。”唐諾也笑了,確實,他太習慣用理智束縛直覺了。

“佛經裏有個故事,一個人中了毒箭,不先想怎麼解毒,卻要佛陀告訴他什麼是生命的意義,佛陀告訴他,等他聽完佛陀解釋什麼是生命的意義,人早死了;生命重在過程,而不是定義。而我認為愛情也是這樣。”小穀娓娓說道。“與其用失去的痛苦來印證愛情,不如現在問清楚自己的真實心聲。”

小穀的話,仿佛一陣清風襲來,終於吹散了遮斷前路的迷霧,讓他頓時豁然開朗。唐諾舉起酒杯向他。“謝了,小穀。”

“咳,沒什麼啦,真正的幸福還得靠你們兩個自己去創造。”

唐諾頷首,眼底露了難得的頑皮。“不過,我現在又多了一個困惑。”

“嗄?”還有啊他今晚是來當“張老師”的?

“中文係畢業的都喜歡用故事來說心事嗎?”唐諾笑問。

小穀愣了下,隨即明了,直接反將他一軍。“嘿嘿,唐諾,老實說,你現在又想到了誰呀?要不然哪來的‘都’喜歡?”

關於他的問題,唐諾沒有任何懷疑,很清楚此刻映在心湖的,有狐狸、小王子,還有她——

喜萌!

“快呀!阿諾,快開門!”她在他家門口扯嗓大喊。

幾乎是立即的,門開了、唐諾出現了。

他接拿提在喜萌手上的一袋袋食物。“你買了什麼啊?這麼多東西。”

交遞的忙亂中,不小心讓四神湯騰了空,眼看那袋湯液就要灑在地板上,唐諾想也不想,馬上伸手捧接。

“哎,小心,那很燙的!”喜萌驚呼。

嘶真的好燙!唐諾反射性地要拋開熱源,但還是忍住了灼痛,硬是向她擠了個笑。“沒事,沒事。”然後飛快進屋,將所有東西在餐桌放妥。

當他安頓好那一袋袋食物,沒第二句話,喜萌馬上抓著他的雙手去衝冷水。

“我說了,沒事的。”

“少來!”用飽含擔憂的目光瞪他,喜萌軟斥道。“你的兩個手掌都紅了。”

“剛好加菜,紅燒熊掌,一人一個。”唐諾佯作無事,兀自笑道。

“別逞強、別嘴硬!難不成你還以為自己真是‘阿諾’?那個生命力可比打不死的蟑螂、永遠能化險為夷的大英雄?”低頭,用指腹輕輕摩挲他的掌心,她說。

唐諾未作聲,目光順著她的視線,落在他和她相疊的手。霎時間,盡管水瀑不斷澆淋,冰涼沁入膚骨,那掌掌交覆的溫柔畫麵卻在他心頭放了火,且越來越熱、越來越熱

“咦?你怎麼不說”

察覺他的靜默,喜萌隨之抬頭,猛然對上一雙專注凝瞅的深眸,沒想到,這一瞧,眼睛就再也離不開,而話梗在喉間,連呼吸都不自覺屏緊了。

她不是沒見過唐諾認真起來的模樣,可她從不知道,他的認真竟有一麵會散發出眩惑的危險氣息,教人甘心沈淪不起。

心跳的怦怦聲,越來越急、越急越響,甚至掩過了水流的嘩啦嘩啦,就在她耳畔恣肆張揚,喜萌窘得想伸手按捂。但唐諾仿佛猜著了她的心思,搶先一步動作,反握住她的雙手,喜萌還來不及發出其他反應,他的臉便已朝她俯了過來——

然後,是唇瓣貼合、舌尖逗弄、鼻息交融,淺淺深深、深深淺淺的觸碰,在翻滾如沸的情潮裏,他們共偕耽溺,他們相互倚偎,他們褪盡理智,他們擁抱欲望。

此時此刻,他和她都明白,唯有將自己全然讬付給對方,那挑惹起來的狂焰才得以漫燒,不致反噬了自身,然而,燎了原的熱火,又該如何才能止滅?

唐諾忘情,喜萌無備,芳容的每一處都成了他探險的領域,於是他的吻從唇到鼻端,從眼到額角,從頰到耳垂,接著往下覓去,欺吮上了她的頸項喉間

“嗯”由他唇舌撩撥起的酥癢甜蜜,自口中嚶嚀而出,她劇烈地喘著。

他噴出的灼燙氣息全數落在她的肌膚上,教她軟癱了骨,幾乎沒法站住,勢必得攀住他,用手。而直覺敦促著、欲望催逼著,唐諾再按不下更多觸碰的渴求,除了唇舌,勢必得動用其他,如手。

就這樣,兩人原先交握的手不約而同鬆了開,就像綻放的向日葵會主動尋找陽光,他們的雙手自然而然往對方的腰際移去

“唔!”驀地,喜萌退了步、收回手,稍稍拉開了兩人的距離。“等等。”

纏綿的氣氛猶然旖旎,唐諾蹙眉,聲嗓微喑地問:“怎麼了?”

“濕了。”她縮了縮頸子,有些羞。

“濕了?”他的理智還在茫醉中,隻道這話聽來曖昧

“衣服濕了。”喜萌比了比他的襯衫,位置就是剛剛她手停駐之處。其實不隻唐諾的,她T-shirt腰側兩邊的地方也濕了。

唐諾發現後,連忙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反正呃反正彼此彼此嘍!”她朝他眨眨眼,心裏覺得好笑又有一絲羞澀。

嗬,誰教他們的手在水裏衝了這麼久,摟抱的同時可就讓對方的衣服成了拭手巾;就是這冰冰涼涼的感覺喚醒了她殘存的些許清明神智,否則

腦中閃過數個綺情畫麵,喜萌情不自禁酡紅了臉。

從激情回到尋常,唐諾猛地不知該跟她說什麼好,甚至連該有什麼表情、手腳該放在什麼位置,都失了主意。

畢竟,剛才他幾乎完全拋棄了理智,在她麵前簡直就像個急色鬼這明明不是他第一次和女孩子接吻,怎麼會落到這般狼狽的境地?

難看!真是難看哪!

“阿諾,你在想什麼?”喜萌發現他低垂的視線擺過來、蕩過去,蕩過來、擺過去,就是不看她。

他咽了咽口水,好讓自己沈穩下來。“沒什麼。”

她格格輕笑,湊頭過去。“不是在害羞啊?”

“有、有什麼好害羞的?”唐諾力持鎮定。

“喔哦,可我會害羞哎!”喜萌坦言不諱,接著轉了幾個步子繞到他的身後,將額頭抵在他堅實的後背。“你別動,聽我說就好。”她的臉上帶著笑,輕輕的、暖暖的笑。“我很喜歡剛剛的吻,真的,好像把我的美夢變成了真實,謝謝你,阿諾,你讓我確定了這段感情不是我在唱獨腳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