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啊,你真辛苦。”繞珍伸手摸摸他的頭,把他當孩子般哄著。
紀寬捉下她的手,揣在掌中摩挲。“可是值得,我想這麼做已經很久了。說真的,現在還算比較不忙咧。”
“啊,連續一個禮拜天天午夜後才回到家,這樣叫做‘還算比較不忙’?那真正忙起來不就幹脆以公司為家了?”繞珍搖頭咋舌。
“搞不好喔,峻揚沒有元老幹部主事的包袱,要徹頭徹尾來場更新已經很不容易了,更何況未來的前途。”
“峻揚?”棠茉齊的服務單位,她記得。
他頷首。“嗯,我目前就拿峻揚來試驗。”
“那”該怎麼問,問他是不是從早到晚都跟棠茉齊在一塊兒?不行不行,這樣酸味太重了。
“Hello?Anybodyhome?”以指節輕扣她的額心,紀寬喚她。
繞珍瞟他一眼,手掌立刻遮住自己的額,不讓他繼續肆虐。
“在想什麼?”
“在想你這個人的心機到底有多重。”她刻意歎口氣,一臉誤上賊船的遺憾。
他吃吃地笑。“有嗎?”
“沒有嗎?”按在他肩頭的手,輕輕一推。
“那你說嘛,我又哪裏算計你了?”
紀寬的表情看起來確實無辜,但她不為所動。“想聽我口中說出來呀?哼哼,我偏不要如你的意。”
他拿她沒轍,索性自己跟自己嘰嘰咕咕了起來。“我真是拿磚頭砸自己的腳,找了個那麼聰明的老婆做啥?算盤怎麼撥,主意還是全讓她猜透了。”
其實,他隻是想看看她吃醋的模樣嘛!
繞珍噗哧地笑了。
“你還笑?我正在為我的下半輩子煩惱,你還笑?沒同情心!”
她會在他的下半輩子裏繼續扮演妻子的角色嗎?聽他這麼說,繞珍驀地一怔。那紙結婚證書的意義,真的變質了嗎?
“紀寬”她咽了咽口水。
“嗯?怎麼了?”氣氛好像不大對。
“我們”唉唉唉,這問題,比棠茉齊的事還讓她難以開口呀。
“我們怎麼了嗎?”他追問,很少看她這麼吞吞吐吐。
算了,先開口想問清楚的人,就在情感的拉拔裏處下風了。拉拉他的手臂,繞珍綻開嬌甜如蜜的笑容,朝他眨了眨眼,轉開了話。“我們去逛夜市好不好?”
“夜市?”這個地點,他從小到大沒什麼機會去。
“嗯。”感到寂寞的時候,她想看很亮很亮的燈、很多很多的人,還有聽很吵很吵的聲音。
“那裏有停車場嗎?”他擔心他的保時捷。
“騎機車去好了,方便些,夜市四周通常很難找車位。”
她有一台豪華125,他知道,但問題在於
掙紮半晌,紀寬不好意思地對她嘿嘿笑道:“我是跳級生,直接就學開車。”換句話說,就是——他、不、會、騎、機、車。
他微窘的神態,教她不由得漾開了笑。
眸光滑過他的眼,繞珍勾著他的臂膀就往外走。“欸,那有什麼關係?,你載我這麼多次,今天就賞我一個表現機會吧。”
“棠,你怎麼會在這兒?”她就站在他的保時捷前。
九點多結束會議,現在已經將近十點,其他員工早就離開了。
棠茉齊無奈地撤撤嘴角。“我的車不知道哪裏出問題,就是發動不了。”
“你應該先回家休息,明天再找人來處理。”語調一沈,紀寬問:“還是你有話想跟我說?”
她猶豫了兩秒,重重地點了頭。
“那好吧,我送你回去,有什麼話在車上說。”
棠茉齊幽幽吐了口氣。“謝謝你,紀寬。”
“你現在住哪兒?”他發動引擎。
她擠出一抹尷尬的笑。“老地方,你以前住過的那個老地方。”
紀寬攏起眉頭,淡淡地道:“你應該早就搬離那邊才對。”
“去年,我又搬回去了。”茉齊低下眼簾,黯然說。“我真的沒有辦法繼續跟他在一起。當全天下的情人甜甜蜜蜜地過節慶祝,我隻要一想到他身邊的位置不是我,就忍不住滿心怨妒。沒有情人節、沒有七夕、沒有耶誕節和跨年,他不在我身邊,不管跟誰在一起狂歡,我都隻有強烈的空虛感。所以,我離開了。”
紀寬沒有應聲,兩眼直視前方,專注地開車。
“我知道找你說這些很蠢、很笨,當初是我對不起你。”緊咬下唇,她不要淚水掉下來。“可是,這件事,除了我和他,就你知道而已,除了向你吐苦水外,我不曉得還能怎麼辦。紀寬,這世界隻有你能了解我。”
“棠,你錯了。”他微微一笑,如同平常對任何人那般,有禮而疏離。“也許我用理智就可以猜測到你的想法,但情感上,我並不想這麼做。”他頓了頓,輕緩地跟她說了。“棠,我並不想了解你。”
棠茉齊再難掩飾傷心神色。慘慘一笑,她說:“看來我是自取其辱。”
“不,我沒有侮辱你的意思,隻是棠,你想找的,是過去的紀寬,但實際上狀況已經不一樣了,你不是當年的棠茉齊,而我也不是當年的紀寬了上
“你說的沒錯,我是跟過去不一樣了。”茉齊苦笑。“紀寬,如果當年做決定的是現在的我,我的選擇是你。”
“因為你知道我是皇霆集團的總經理,而紀鎮岩就是我父親——是這樣嗎?”
“不是這樣的!”茉齊急急地打斷。“我承認,當年我確實是一心向錢看,隻想過少奶奶的生活,所以才會跟了他;但現在我不顧羞恥地來找你,是因為”
“因為你怕寂寞。”紀寬替她接了話。“棠,因為你怕寂寞。”
“這是你說的,不是我真正的心情。”她有些生氣。“你不知道,為了要重新接近你,在峻揚裏,我是多麼努力地想往上爬!你不知道,為了今天晚上可以重新跟你說話,我究竟費了多少心血”
哭了,她還是哭了。
看她掉淚的模樣,紀寬心有不忍,卻更清楚溫柔是此時的大忌。
“棠,感情是有保存期限的,必須常常加熱,經過這些年,和你在一起的記憶已經過期了。你該尋找的是一個真正愛你、而你也愛他的男人。”
“難道,那男人不可能是你嗎,現在的紀寬?”笑得牽強,這是她最後問的。
“我不能騙你,也不能騙自己。”紀寬認真地注視著她。“棠,不可能。”
也許他這麼說顯得很冷漠,但總是這樣的,當心底種下陽光之後,即使黑夜裏五彩霓虹再閃爍、再華美,也無從眩惑雙眼。
舒繞珍,就是他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