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3)

“你知道?”她訝異又尷尬地頓在當場,幾經思量,最後索性把話挑明了講。“邱醫師雖年紀大了點,但我就是喜歡他。”

他直指。“他結婚了。”

“我知道,但我就是喜歡他。”

棠再三強調的話,他無從分辨其假,但確實如利刃般狠地狠劃破了他的心。“當人家的外遇,難道你會好過?棠,別傻了!”

“就算不好過,那也是我的選擇。”她說得斬釘截鐵。

他沈默許久,下巴繃得緊。“真的不可能挽回了嗎?”

她微微笑,美麗卻殘酷。“紀寬,我們之間,不可能了。”

那晚,他坐在那裏,回憶就這麼洶湧襲來。這些,原是他塵封多年未曾翻閱的過去;而今,大概是地點相同的關係,觸了景,就難免對舊事興了感傷。

他和棠茉齊分手後,一度保持聯絡。往往都是她在新感情裏遭遇什麼挫折時,打電話向他求援。是基於習慣,或真的眷戀猶存,總之,他和她還是維持暖昧的關係,直到他退伍,父親要他前往美國拿學位,這才徹底切斷音訊。

當晚,紀寬憶起了當時的自己,心頭仿佛上了鉛似地,沈重莫名。那種疲憊感,比之於工作上的忙碌更讓人無力承受。

於是,在棠茉齊還沒出現之前,他留下紙條,先走了。

他必須離開那裏,離開久遠的過去,離開如此不堪的自己

叩、叩、叩——

突來的敲門聲,打斷了紀寬的思緒,教他瞬間回到當下。

“請進。”暗暗地吸口氣,紀寬輕揚了一抹笑,如常地。

“嗨,紀寬。”

出乎紀寬意料之外,進來的人竟然是她,棠茉齊。更教他想不透的,是她雙頰豐潤、笑容燦爛,淺栗色係的衣著,讓她看起來優雅極了。

這樣的棠,有可能嗎?在當眾遭到這麼大的羞辱之後

“你不是今天請假?”按下情緒,紀竟噙笑輕問。

“是棠經理請假,不是我。”揚挑起眉頭,茉齊說得理所當然。“我是來訪友,不是來麵見老板的。”

“現在是上班時間。”以眼神指向牆鍾。

“但不久就是午休了。”她笑吟吟地道。“老朋友敘個舊?”

眼前的棠茉齊和他印象中的她——不管是多年前,還是重逢後的——似乎都不大一樣,那種自信的光彩,讓原本就亮麗的她顯得益發耀眼。

“別這樣看我,紀寬。”茉齊稍稍斂了笑。“我知道你隻是困惑,不是對我有興趣,所以別這樣看我。如果你願意,請給我友情,但就是別同情我。”

紀寬和棠茉齊找了附近一家有隔間包廂的茶藝館用餐。

“你比我想像的情況好很多。”紀寬說得直接。

“你以為我會狂瘦個三、五公斤,然後成天擺張怨婦臉,在家跟鏡子裏的自已大眼瞪小眼?”棠茉齊順著他的話自我調侃。

“差不多吧。”紀寬扯了扯唇角,想到這幾天他的內疚,突然覺得有點可笑。

“很抱歉讓你失望了。”她笑得清暢。“當我滿身尿騷味地坐在邱太太對麵,我也以為已經承接了一次天崩地裂,但那天晚上,我一邊衝洗這身惡臭,一邊覺得心裏好像有個灰暗角落終於見了光。”

紀寬將熱水注進茶壺,靜靜地聆聽。

“這兩天,我想了很多,大概了解為什麼自己會有這個反應了,”棠茉齊說。“我終於放下掩埋多年的內疚了。在那段任性的愛情,其實,我傷害了很多人,你當然是,還有就是從沒見過麵的這位邱太太。是那一壺尿潑醒了我,或者說,我終於願意去正視自己曾經犯了這樣的錯。”

“一切都過去了,棠。”笑意淡淡,紀寬道。

“我知道,但這聲遲了許多年的抱歉還是得說。我由衷希望它沒成為你生命裏修不好的BUG。”她的態度從容大方。“或許是我多慮吧。畢竟,你上次對我拒絕得很徹底、很有魄力。”

“你這麼說,存心要我內疚。”

“拒絕我,你會內疚?不,我不覺得。”茉齊眯眼彎彎。“會讓你內疚的,我想,隻有那天在蒙地卡羅發生的事吧。”

“這麼了解我?”紀寬用溫潤的茶水洗杯,同時笑問。

深深瞅他,眉頭微微蹙起,沈吟兩秒,茉齊才正色說道:“唔我說的話,可能不是很中聽,你確定要聽嗎?”

“說吧。”他重新加進熱水。

“紀寬,你沒有發現嗎?你始終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場考慮每件事情。”她說。“至於,我的心情到底受到哪個打擊比較大,其實,你並沒那麼在意。”

類似的話,他好像在哪兒聽過,卻一時想不起來。

茉齊繼續道:“對我,那還無妨,反正我們現在隻是朋友而已,但如果你對Vicky也是這樣,那麼,她肯定很寂寞、很寂寞吧。”

提到繞珍,紀寬心裏一震,驀地想起曾對他這麼說過的,就是她,在兩個人吵架的時候——“你呀,就是那種出生後從沒吃過苦、從沒用自己步伐走過的紈?子弟。聰明是聰明,但是,你的心裏從沒有在意過其他人,從來沒有!”

茉齊看到他的表情似乎有點僵硬,連忙問:“怎麼了?我說中了嗎?”

“不,繞珍也這麼說過。”紀寬溫柔地笑了。“看來,她說得沒錯,全世界最了解我的人,大概就是她了。”

茉齊將沏好的茶,分注兩杯,微微動了唇角,結了朵幽幽的笑。輕輕地,她說道:“那是因為她愛你。”

舉杯的動作忽地一停,她的話像是魔咒般,教他瞬間靜止。

“沒有愛,就沒有了解。難道,你忘記了,你就是用這句話徹底打敗我的。”

不,紀寬沒忘,隻是他從來沒有去好好解讀舒繞珍的這句話,也許連她自己都不曉得說出這句話無疑泄漏了天機,畢竟那是在兩人熱吵時說的啊。

茉齊啜了口茶,甘香在舌底漸漸暈開。她慢條斯理地落井下石。“紀寬,關於相愛的學問,你這麼懶惰不行,總得付出點努力。否則,小心會被死當呀!”

哼哼,她是抱定主意與他不相往來了。

不去想屋簷下的男個人如何,隻要專注在自己喜歡的事情,那麼,一切都會變得簡單很多。尤其,她現在又有個兼職的工作機會。

下午三點半,她與雷韌約好了,第一次上他家去見見那孩子。

“現在,孩子是由菲傭顧著,但我不放心,所以想請個短期家教。”

“說什麼家教,就保母嘍。”繞珍笑開。“對了,既然是短期,那以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