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跟她說清楚?那你事後解釋了那天的狀況沒?”
是棠讓他知道自已沒將事情處理好。
他不僅欠繞珍一個解釋,還有抱歉。為此,他特別調開晚間的會議,就是想提早回家,好好地跟她說聲對不起,再好好地講明白那天的狀況。可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回家竟看不到她,左等右等,等不到她,打她手機,手機沒開,而時間一點一點流去了——
七點、八點、九點、十點、十點一刻、十點半
當他按捺不住焦躁而索性跑到樓下等,居然看到她眉開眼笑地從一輛轎車裏出來,而那車號,他知道,送她回來的,是Ray。
“我知道先前是我的錯,但”眼底隻有她,紀寬原來昏亂的情緒慢慢收束了起來,他沈聲道。“你真的在意我的道歉嗎?還是對你來說,其實不重要。”
或許,棠推測錯了,繞珍並不愛他——紀寬不免這麼想。
原本張揚狂燒的怒火,現在也降溫許多,繞珍吐了口長長的氣。“紀寬,你希望我們之間是什麼關係?一切問題的症結可能就在這裏。”
“我把希望說出來,就可以成真嗎?”紀寬淡淡地笑了,味道卻是微微帶酸的。“我希望能得到父親更多的信任,我希望可以得到更多的自由,結果呢?還不是很窩囊地利用你才勉強換得一些空間。我曾經希望維係住一段感情,用盡所有心力,結果呢?離開的,終究離開了。”
他的眸始終不離她的眼,紀寬繼續道:“並不是我希望如何就能如何,尤其是在麵對一段關係的時候,決定權不是在我一人手裏。繞珍,那不像JoJo與你之間,由單方麵來決定就行了。”
舒繞珍沈默了,哀沈如石,哽在咽喉,讓她在頃刻間就失去了語言能力。過了許久許久,她才勉強吐出幾個字。“紀寬,我沒想過你會說出這些。”
他一怔,輕輕搖了搖頭。“我也沒想過我會說出這些。”泛起苦笑,他緩緩地說道。“這些,好像是我生命裏長久存在的BUG,讓你看穿我不在乎,就怕說出來,我會讓你看扁了。”
凝盼著他,繞珍忍不住含笑斥了句。“笨蛋,沒有人會看扁你的。”
紀寬看得見在她臉上漾開的溫柔,也跟著晴朗笑開。“都被罵笨蛋了,還說沒人會看扁我。”
“笨——蛋——”眼珠子斜覷向他,食指抵上他的額頭,然後用力一推。
紀寬揚著額頭。“一陽指果然名不虛傳,會痛哪!”
“傻瓜!愛耍寶的傻瓜!”她哈哈大笑。
薄唇拉成長長一線,紀寬刻意端正了表情,懂其認真地看她。“噯,換你了,老婆。”忽地,他拋出這句。
“換我?”繞珍一臉無辜。
“現在不是真情告白的時間嗎?”他微笑著提醒她。“It''syourtime.”
“坦白是吧?我知道了。”她點點頭,然後雙臂就往他腰間圈去,緊緊地、緊緊地抱住他,沒有說話,就用臉頰枕著他的胸膛,用心跳疊著他的體溫。
他錯愕。“繞珍,你”
她還是不說話,就緊緊地抱著,不放開。
四周很安靜、很安靜,幾乎隻有兩個人的呼吸聲和心跳聲,有時和諧一致,有時前後交錯。就這樣,他摟著她,同時也被她摟著。
愛情就像這樣吧,偶爾很甜,偶爾很鬧,兩個人的步調有時配合得天衣無縫,有時卻又出現落差。
“繞珍,等等,別抱那麼緊。”噢,還有、還有有時會出現足以燎原的星星欲火。嬌軟窈窕的身子就這麼偎靠著,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已經蠢蠢欲動了。
噢!老天,她的手指竟然在他胸前畫圈圈,這這這119、119快快來救火!
兩人如此貼近,她當然察覺得到他的變化。舒繞珍雙頰燒得紅透,不過,她還是“理性地”拉開與他的距離,開始做她的真情告白。“嗯,老實說,我覺得好委屈喔,我找不到你,幹著急被你澆冷水,你找不到我,沒音訊被你當頭罵。你說,這是不是太沒天理了?”
她嘰嘰咕咕地說,瞅著他的那雙眼笑得賊不溜滴。
“好,是我不對。”紀寬咬牙迸出這句話,這、這分明是屈打成招嘛!
“沒誠意喔。”睨他一眼,她涼涼地說。“是不是偷偷罵我?”
紀寬連忙擺出笑容。“哪、哪會?我最有誠意了。”嗚嗚嗚!這就是老婆太聰明的下場。
“那以後呢?以後你會怎麼做?”
嗄?以後會怎麼做?她的問題,讓紀寬當場愣住。
繞珍鼓起腮幫子,氣呼呼的模樣。“我就說嘛,沒誠意,有誠意就會想以後,而不是老是想”她故意將視線調向他的褲襠,再迅速移開。
“以後,以後啊,我會先問清楚,不亂冤枉人,該說清楚、講明白的,一定會放在心上,還有,以後啊,我會”
亮麗的笑在芳容旋了開。這回,她環住了他的頸項,用溫柔到會滴出水來的眸光睞著他。“傻瓜,我的真情告白,其實就是這兩個字——以後。”
然後,她踮起腳尖,用著火的唇吻告訴他,這就是她的真情告白。
她想的,不隻他們的現在,還有他們的未來。
“真可惡啊你!”紀寬輕輕在她裸肩上一咬。“你真情告白的方式未免太不人道了吧,多來個幾次,我怕你老公我就不能人道了。”
繞珍噗哧地笑出。“國文程度很好嘛,‘人道’這個詞用得很順喔。”
“我要獎品。”他吃吃地笑,頭就朝她這裏俯來。
五指鐵沙掌抵住他的攻勢,繞珍嘖嘖地歎道:“男人哪,上了床都一個樣,永遠不知道什麼叫滿足。”
“那是因為對我來說,你一直都這麼有吸引力。”
溜他一眼,歎息加重,她搖搖頭。“男人哪,隻有在床上才會甜言蜜語,衣服罩上,立刻就開始頤指氣使了。”
紀寬忍不住好笑,在她鼻尖輕點。“親親老婆,你哪來這麼多‘男人哪’?”
“隻要看Discovery介紹動物交配的單元就知道嘍。”她這一損,可是損了全天下的雄性動物哪。
紀寬幹幹地笑。“咳哈哈哈,還是會有個別差異嘛。”
“個別差異啊”
她的視線又往他的下方瞄去,縱然床被遮得老緊,啥都瞧不見,紀寬還是覺得不自在,他索性將她攬進胸膛,不讓她亂來。
“個別差異,是你自己說的,我當然要研究研究啊。”她眨眨眼。
紀寬無奈地歎氣。“我發現,在這方麵我根本鬥不過你。”
她嘟嚷。“誰要跟你鬥來著?又不是要拚個你死我活。”
“好好好,這不是戰鬥,這叫挑逗;不是要你死我活,最多是欲仙欲死。”娶個大機靈的老婆,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他的說詞,讓她格格直發笑。
當笑聲漸息,周遭突然沈靜下來,仿佛時間就在當下停止了,這種安寧教她莫名地放心。
“紀寬,你累了嗎?”倚在他懷裏,她輕聲問。
“唔,有點睏。”事實上,紀寬得努力撐著不讓眼皮墜落。“繞珍,是不是有什麼想跟我說?”
這家夥,進步真快哪。舒繞珍在心底偷笑。
“嗯?”神智愈趨模糊了,但他仍不忘再問一次。
她深吸口氣,然後明明白白地跟他說了:“我們離婚好不好?”
紀寬已經連續好幾天板著一張撲克臉來上班了,皇霆集團內部,從元老重臣到工友小妹,隻要跟紀寬打過照麵的,無不深刻體認到老板的變化之大呀。
明明他當初力排眾議的計劃實施的成果極佳,讓紀鎮岩和保守派高幹們不得不鼓掌,但顯然,有更重要的事讓他不快樂。
“離婚?繞珍,你在說什麼?”比任何提神飲料都有效,他的瞌睡蟲一下子全跑光了。
“就離婚啊。”她說得理所當然的樣子。
前幾分鍾才跟他熱烈纏綿的女人,床還沒下、衣裳還沒穿,就寫在他的身邊提出這樣的要求——離婚?這教他怎麼接受!
“不!”想都沒想,他就立刻否決。
“可是我希望離婚。”她一臉笑,春風似地。
紀寬翻身坐起,背對著她,冷冷地說:“難道你找到其他對象,比我更好、更有錢嗎?”
“這就是你第一個想到的理由?”原本的笑凍結在唇畔,繞珍自嘲道。“還是該說,這就是你心目中的我?噫,這也沒錯,本來這就是一樁銀貨兩訖的婚姻。”
聽到她用“銀貨兩訖”來形容他們的婚姻,他的怒火更熾。“你以為這是服務業嗎?工作完就拍拍屁股走人?”
“是你這麼看待我的,Sean,”她心裏又氣又酸,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甜言蜜語說再多,最後不過是美麗的謊言。離婚以後,你給我的,隻要還在我手裏,我可以全部還給你,也不必你施舍什麼贍養費。”
“Vicky,你現在才說這些話,不覺得太假了嗎?”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時間倒轉,好剪掉那句衝口而出的傷人話。一想到後來繞珍那受傷極深的表情,他就懊惱得想去跳樓。
隔天,在上班之前,紀寬發現她已經離開了——她的房間,整理得好好的,仿佛從來沒有人在這裏住過。
那一刹,他的眼眶熱了。
“總經理、總經理、總經理?”
耳邊頻頻的呼喚,終於讓他回過神來。馬的,他又想起那天了!
抬眼瞅了秘書,紀寬故作鎮定地說:“嗯,有什麼事嗎?”
“董事長剛剛打越洋電話過來,您不在。董事長說,請您回個電話。”秘書一臉誠惶誠恐。
“嗯,我知道了。”
如果父親知道繞珍要跟他離婚,會怎麼想呢?不管父親會怎麼想,重點是,他一點都不希望失去這個美麗、聰明又賢慧的老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