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經過這麼難受的一次分手,就算是當年孟憐伶出國,他都不曾如此魂不守舍,那還是他的初戀。
楊沫啊楊沫,你說你的生活是泡沫,昨天的那個泡泡已經碎了就什麼都不會留下。可是我的生活卻是一片大森林,很多事情一旦紮了根,便不再消失隻會隨著地久天長越來越茁壯。
泡沫落在手心的時候,是不能用力去握的。越用力,破滅得就越快。
握不住的她,是否該放下?
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窗口裏的燈熄滅,他知道,他又這麼莫名其妙地熬過了一晚。她睡了,她一向睡得很早,會不會夢到他?
轉動了一下車鑰匙,引擎的轟鳴劃破了寂靜的夜。是他該離去的時候了,可是他該去哪呢?
拿出手機翻起了長長的通訊錄,一個個花枝招展的名字嬌豔地向他拋著媚眼,可他卻一個都不想見。
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自從習慣了來楊沫這裏胡鬧,他就很少再去百花叢中放縱了。
藍色的小方塊一個個地向下移動,最後一閃一閃地停在了那個名字那裏。他盯著看了幾秒鍾,撥通了電話。
沒有等很久便接通了,電話那端一個溫柔的女聲:“林森,你從老家回來了?”
“憐伶,睡了嗎?”他輕聲問。
“還沒,在準備明天開會要講的報告,你怎麼這麼晚打來?”孟憐伶問。
“想你了,今晚我去找你吧。”他說著言不由衷的話。
孟憐伶淺笑一聲,“林森,怎麼突然學會撒嬌了?今晚我不行,要準備報告啊,要不明天晚上一起吃飯吧,我聽說有家新開的意大利菜很不錯。”
又是意大利菜。
他苦笑,“好吧,那就明天你下班的時候給我電話,我去接你。”
“嗯,那你早點睡,晚安。”孟憐伶柔聲說完便掛了電話。
他將手機放進口袋,歎了口氣。今晚注定是一個孤獨漫長的夜了,這還是他從鄉下回來第一次打給孟憐伶。
她還是和往常一樣的,極其有原則地拒絕了他。
她竟然又發現了一家意大利餐廳,他是真的不想要吃那些膩死人的Pasta,更不想聽她綿綿不絕的那句,“那時候我在歐洲……”那是不屬於他的陌生時光。
忽然想起和楊沫第一次吃飯也是因為他實在受不了孟憐伶每次吃飯必去意大利餐廳的習慣,才突發奇想地叫了她和小周一起去吃魚鍋。
憐伶從來不會陪他去吃那種食物,熱氣騰騰的熏得一身味道,她得噴多少香水才能補救得回來啊。可是楊沫卻吃得那麼歡脫,完全不講究那些淑女規矩,吃得比他和小周兩個男人還豪放。
她曾經對他說過,他吃東西陶醉的樣子可以去拍廣告了,可她又何嚐不是一遇到美食就兩眼放金光?
現在想想,他和她“交往”這些日子以來,他竟然隻請她吃過一頓飯,其他時候都是他在厚顏無恥地等著她親自下廚給他做吃的。這在謝林森與女人交往的曆史中是絕無僅有的記錄。
他還記得她親手做的那碗雞蛋羹,香氣四溢地勾起了他無限的童年往事。他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被她搶了白,“想起你奶奶是吧?”
他當時看著她瞪著眼睛凶神惡煞的模樣,十分想笑又不得不忍住,想不通她為何會如此動怒。
她做的食物讓他懷念起他的奶奶,這明明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人類對於幼年時第一次吃到美好食物的感官懷念絕對不亞於初戀。所以當楊沫端出那晚雞蛋羹的時候,謝林森真的有一種說不出的帶著陳年酒香的幸福感。
那幸福感從發燙的碗底一直傳到他的心底,是發自內心的舍不得,所以他吃的每一口都帶著珍惜,他品嚐的是他童年的味道,這種感覺甚至比初戀更珍貴。
第二天下午,他接到了孟憐伶的郵件,裏麵是很簡單的一行地址。直接將郵件轉發至小周的郵箱,加了半行字,“六點半,靠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