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孩子與不安(2 / 3)

於是又拿出手機,解鎖之後第一個畫麵還停留在謝林森的電話號碼那一頁,他食指用力按了下去。

楊沫被打了一針鎮定劑之後睡著了,模模糊糊地又做了那個夢,這一次她被封閉在一個冰做的蛋殼裏,隔著好厚好厚的冰殼,她對著那個越來越遠的人影拚命呼喊,卻依舊隻有安靜。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中途好似醒過來幾次。見到程子聰,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又無力地睡過去,再醒來時已是黑夜,病房裏空蕩蕩的,冷氣機呼呼地吹。

她整個人蜷縮在被子裏,牙齒打著顫。想不明白明明是炎夏,她怎麼會覺得這麼冷?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好好的,怎麼會懷孕,又怎麼會流產?

懷孕,流產,這麼遙遠的事情竟然也能切身地發生在她的身上。明明是隻有電視劇小說裏才有的狗血情節,女主角被男主角拋棄,萬念俱灰的時候流產,然後得到男主角的憐憫並重獲愛情,從此兩人過上幸福的生活……

這下好了,她徹底向著言情小說的悲慘女主角又邁進了一大步。隻是這事到現在還是無法讓她有切身的真實感。痛是真的痛,身上的每個毛孔都像有根小針在紮一樣,可她想象不到這樣的痛是因為身體裏流失了一個小生命,三個月大的小生命。

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才想到原來這一陣子總覺得食欲不振又惡心原來是因為肚子裏裝了個小東西。她真是個不稱職的女人,荒唐的媽媽。

所以夢裏那個越來越遠的人影,原來是她從未見麵的孩子?七夕,多好的日子,牛郎織女一年才能在這天相見一次。可她卻要與她的孩子永別。

此刻的她竟然出奇的冷靜,冷靜到無法捉摸心裏的這種沉重感究竟是不是悲傷。她到底不是合格的言情女主角,否則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哭天喊地恨不得一根白綾跟孩子共存亡?

忽然又想起了姨奶奶,還有謝林森當時的那句“保證年底完成任務”。忽然覺得好諷刺,謝林森真是說到做到,想不到竟是她掉了鏈子,拖了後腿。

心裏即刻湧起一股愧疚與悔恨。如果謝奶奶知道她就這麼糊裏糊塗地沒了謝家的子孫,應該也會怪她的吧。七月十五,她一定要去給謝奶奶掃墓,向她老人家賠罪。

結婚,生子。她心裏麵最最基本也是僅有的兩個願望,就這麼一個接一個地先實現又落空。難道這就是報應?她欺騙了小周的感情,所以沒了謝林森的孩子?老天還真是會拐著彎地算賬。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個人影急匆匆地走了進來。楊沫忽然心髒猛跳,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他的呼吸很急促,從下午接到張逸白的電話,便即刻衝到機場定了兩小時後從海南回A市的機票,他明明早上才剛飛到那裏。

他走近了那張病床,看到黑暗中那個女人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安靜而悲傷。不敢出聲驚擾她,他就安靜地坐在床邊,目光直直地盯著這個背影,單薄而孤獨。

就在昨晚,她還跟個瘋子一樣坐在飯店的大堂裏,吐得稀裏嘩啦,癲狂得讓人不敢靠近。有那麼一刻他們的目光對到,她忽然停止了喧嘩,扭動著身子向後退又摔倒。

即便是意識模糊的楊沫,依舊視他謝林森為洪水猛獸,唯恐避之而不及。他的心在那一刻被狠狠地劃了一道,可是恨意掩蓋了疼痛,於是他毅然決然地挽著孟憐伶的手臂,一走了之。

不是不心痛的,隻是他終於下定決心要忘了她。

可是現在,她居然就在短短的二十四小時之內,用一個猝不及防的悲劇懲罰了他的絕情。孩子,他竟從未想過,他會有孩子,和楊沫的孩子,孩子沒了。

這個打擊比一切五雷轟頂都還猛烈,就算是身經百戰自詡聰明的他,也隻有手足無措的份。他用力地抓了抓緊繃的頭皮,沉重地喘著粗氣。

被子裏裹得嚴嚴實實的小人微微顫動了一下,他才恍然意識到,原來她是醒著的。伸出手輕撫著她的頭發,她的頭因為緊張而隨之動了兩下。

“對不起,我來晚了。”他低沉著聲說。

她的身子繃得緊緊的,咬著嘴唇,沉默。

“那群畜生我已經叫人處理了,咱們兒子的仇,我一定會狠狠地報。”他的手撫在她的臉頰。他下飛機後在車上打的第一個電話,就是公安局的局長。

她依舊不說話,眼睛閉得死死的,身體卻不由自主地顫抖。

“你如果想哭就大聲地哭出來,小沫,難過就不要憋著,會憋出病來的。”他深吸一口氣,弓著身子把臉湊到她的臉旁,近在咫尺地凝視著這個讓他心力交瘁的小女人。

黑暗的病房裏,她的臉卻被窗外的月光映得那麼白。然後他看到那緊閉的雙眼裏流出的兩顆淚,晶瑩剔透,閃著月亮的光華。他的手指滑過那蒼白消瘦的臉頰,淚水就粘在了他指腹的皮膚上,涼的,心也跟著涼了。

他不會安慰人,可眼前這個人卻隻有他能安慰。猶豫了許久,他長長地嗬出一口氣,淡淡地道:“老婆,孩子還會再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