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大海與泡沫(2 / 3)

謝林森微笑,“老婆,謝謝你。”

並肩坐在海灘上,伸平了雙腿,腳尖上依舊有浪花三五不時地拍打。楊沫看著那被擊碎的白花花的浪,又傻笑起來,“謝林森,你看,這些白色的泡沫都是海的女兒。”

謝林森會意地笑道:“是啊,你來到這也算是認祖歸宗了,小沫。”

楊沫眨著眼睛說:“我又不是海的女兒,那是人魚小公主,我這輩子唯一跟公主沾點邊的就是這個名字了,還是人家死後變成的泡沫,多可憐。”

“公主有什麼好的?成天要人伺候著就了不起了?”謝林森搖著頭說。

楊沫目光盯著他,內容豐富。他不解地問:“想說什麼?”

楊沫嗬嗬地笑著:“你還說人家公主,你不也是一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少爺麼?就許你被伺候,不許人家公主被伺候呀?”

謝林森吃了個啞巴虧,墨黑的眸子一轉,便摟住楊沫的腰道:“那不是因為有你這個老婆在,願意伺候我麼?”

楊沫在他的手臂上狠狠掐了一下,“你就臭美吧,就知道欺負我,壓榨勞苦大眾的周剝皮!”

又是閃著革命光輝的口號,謝林森樂不可支,“老婆,你從小都是看什麼電視長大的呀?”

楊沫啐了一口,“呸!我這是革命精神代代傳你懂不懂?虧你還是個老紅軍的孫子,你爺爺要是知道你這樣腐化成了地主階級,在天上肯定也氣得要批鬥你!”

聽到爺爺,謝林森的笑意收斂了許多。曾經爺爺是他最崇拜的人,可也是第一次讓他理想破滅的人,少時的心總是那麼堅硬卻又易碎。

“小沫,你有沒有過理想破滅的時候?”謝林森按住楊沫掐他胳膊的手,略帶嚴肅地問。

“理想破滅?”楊沫被問住了,猜不透他是什麼意思。

“就比如說,你一直堅信不疑的事情,突然被證明根本不是那樣。又或者說你一直期望能變成的人,其實根本不值得崇拜。”謝林森解釋道。

楊沫思考了起來。一直期望能變成的人,似乎從小到大都沒遇到過,又或者說根本沒想過。其實也不是沒想,隻是不敢想。

比如高中時候班裏的那種學習又好長得好看家裏還是有錢人的女生,她總是巴巴地在角落裏看著,也偶然幻想過如果自己是那樣的女生會怎樣,隻是得不出個結果,所以幻想總是半途而廢。

她知道自己變不成那樣的人,所以隻能繼續默默地做自己。

高三那年來了個實習老師,據說是大城市裏的大學生。長得很甜,總是笑眯眯的,特別善良,和藹可親。

她總是紮個馬尾辮,穿著也不怎麼奢侈,卻怎麼看怎麼舒服。那是楊沫記憶中最喜歡最崇拜的一個人。

後來想想,她上大學後開始留長發,總是在後腦勺紮個馬尾,或許也是潛意識裏在學那個實習老師吧。隻不過她從來沒和那個老師單獨說過話,估計一直到那個老師實習期結束都不會記得她叫楊沫。

她也沒有遺憾,還很開心地在全班同學集資給老師買禮物的時候第一次捐出一塊錢。她還記得那張全班同學送給實習老師的卡片上,有她的一句話,“祝你一帆風順”。她們之間的距離太遙遠,所以留得一個罩著光環的背影。

能夠讓人產生破滅感的,都是因為離得太近。

楊沫站起身,走到海水沒過的淺灘,彎下身子鞠了一捧海水,上麵還漂浮著幾個白色的泡沫。

她的雙手慢慢合掌,最後十指交口,海水一股股地從指縫裏留下。再攤開手時,除了一絲鹹味什麼都不剩。

“林森,理想就跟這泡沫一樣,離得越近就越容易破。而我從來都隻有在電視上才見過大海,所以你比我幸運。”

此時的夕陽已經鋪滿了天際,依然湛藍的海麵上波光粼粼,與橘紅色的晚霞交接呈現出一抹瑰麗的紫。那紫色的光恰好打在楊沫的側臉,空靈而柔和。謝林森揉了揉眼,仿佛真的見到了海的女兒。

“理想就跟這泡沫一樣,離得越近就越容易破。”從來沒想到過楊沫嘴裏也能說出這樣有哲理的話,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而當聽到她那最後一句看似平淡的“所以你比我幸運”時,他的心好像被小刀刮了一下似的,莫名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