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左手的繆斯》和《逍遙遊》一樣,這本《望鄉的牧神》也是一部龐雜的文集。二十四篇之中,仍以文學批評,尤其是有關詩的批評為主,而以自傳性的抒情散文為副。評論的文字,或為維持一個專欄而定期撰寫,或因編輯苦苦相逼稿債難逃而完成,或據演講底稿而擴大、重組。自從前年夏天回來,應邀在各大學及學術性的場合,發表演說先後在三十次以上。《中國古典詩的句法》及《中西文學之比較》便是這樣一舉兩得而得來的。兩年來發表的論評文字,當然不止這些,其中有關英美現代詩人而屢在《純文學》與《幼獅文藝》刊出者,都已納入近日出版的《英美現代詩選》之中。

從《咦嗬西部》到《地圖》等五篇,都是我所謂的“自傳性的抒情散文”。這五篇的風格,仍為《逍遙遊》中同一類作品的繼續發展。不少讀者,包括識與不識,曾因我近日少寫這類作品而頻頻相詢。原因之一,是有些可詩可文的主題,我都在詩中處理了。像《或者所謂春天》和《在冷戰的年代》等詩中的題材,自信用散文來表現,也可以贏得同情。隻是這兩年來,我對於現代詩的看法頗有改變,認為現代詩若要充實自己的生命,必須超越“第一人稱的藝術”的狹隘詩觀,向散文,甚至向小說和戲劇去收複詩的失土。這當然並不意味我要放棄自己在散文創作上的這片疆土。

從這本書中,讀者當會發現,我對於論戰一類的文字,是愈來愈無興趣了。如果雙方知識懸殊、動機互異,甚或在人品上不起聯想作用,則論戰雲雲,是毫無意義的。近年來作者成為某些攻訐文字的對象,頗使多情的讀者表示關切。在此我願意做一個總的答複:一個人如果靈魂是清白的,他衣服上偶然沾來的幾個斑點,終會在時間之流中滌去。

我甚至懶得伸手去拂拭。有誰,是穿著衣服走進曆史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