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潮白竭力做出一副認真的神情。是的,隻要抱著就好,他要讓自己和對方都認為那是真話。
那一夜,陸潔就依偎在於潮白強壯的胸廓前。於潮白的鼻息豪邁地高唱不休,陸潔卻遲遲不能入眠。她感到體內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膨脹、膨脹……那種欲罷不能的隱忍,使她覺得難受至極。
第二夭,陸潔忍不住將這些告訴了她的閨中密友。那女友笑著說:“是這樣的嗎?那不算數。”
第二天的黃昏,陸潔又去了於潮白那兒。那不是於潮白的召喚,那是她自己聽從著自己的召喚。
她是不速之客, 門敲了很久才被打開。於潮白跟著拖鞋,穿著一條皺巴巴的寬褲子,身上披著一件漬跡斑斑的外衣。在暗淡的燈光下,他的臉上掛著幾分疲憊和沮喪。
“怎麼?你。”看到門外站著的陸潔,於潮白十分驚喜。
接下來的擁抱平穩又深沉,此後陸潔從親吻中掙脫出來的舉動,似乎也得到了對方暗許般的默契。
晚飯是兩個人一起動手做的,頭天晚上為陸潔準備的那幾個切好的菜還擺在盤子裏,於潮白在爐子上滋滋拉拉地翻炒了一下,完成了舊菜新做。他的手藝還算差強人意,隻是揚州炒飯略微油膩了一些,那是因為拿油瓶的時候,心和手有些抖。
當兩人坐在床邊的時候,陸潔堅決地要求關燈。於是,台燈熄滅了,厚厚的窗簾拉開,灑進來的是一片淡淡的從容不迫的月光。
陸潔喜歡自然, 月光使她生出融進自然的感覺,她就在那種彙融中變得寧靜和放鬆。
“我們,休息吧。”
於潮白用的是“休息”這個詞,這個詞用在這裏似乎有些含混和暖昧,它帶著可以意會到的膽怯和可能會無所作為的擔心。
聽了“休息”這個詞,陸潔就有了要休息的樣子。外衣是她自己動手,慢慢脫下來的。要脫內衣的時候,陸潔說:“別看我,把臉扭過去。”
於潮白聽話地轉過臉,陸潔像魚一樣很快地鑽進了被筒。
被筒裏有了兩個人的時候,陸潔感到她被對方的臂膀抱住了‘那抱擁是小心翼翼的,顯得有些缺乏信心。
“別碰我。”陸潔說。
“好,咱們就這樣休息。”
於潮白喃喃著,吹拂在耳畔的呼吸是平靜的。
平靜的月光,平靜的夜色,平靜的呼吸,平靜的撫愛,他們倆人漸漸沉浸在這片平和與靜謐之中。
他們說了很多很多的話,陸潔都說了些什麼,她已經記不清楚了。惟一能記起來的,就是女友講的那句,“那不算數於潮白就是在陸潔講出那句話之後,進入了陸潔的身體。
當陸潔感到異樣的時候,於潮白已經雄赳赳地挺胸昂首,居高臨下, 自豪地向她俯視了。
“算數了吧,這回算數了吧!”
陸潔再說不出話,極度的愉悅使她淚流滿麵。
她不明白,為什麼昨天和今天,於潮白竟判若兩人。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倆相擁著,沉沉睡去。薄明時分,於潮白忽然睜開了眼。他看到枕畔的陸潔正用肘彎撐起上身,細細地端詳著他。
陸潔的馬尾辮不知何時鬆脫開了, 白哲的額上披著一團蓬鬆的烏雲,長長的雲絲明亮而柔軟,她仿佛變成了另一個人。
於潮白後來告訴陸潔,那一刻,她簡直美若天仙。
四年過去了,四年也不過就是一千多個日日夜夜罷了,當初那些難分難解的纏綿,當初那些欲死欲仙的感覺,竟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裏消失殆盡,再也無從尋覓。留在回憶中的那些往事的情景,就像坐在影院裏,看銀幕上映出的別人的故事。
於潮白不辭而別,使陸潔陷入了惶惑和迷亂。在不知所措的狀態中,陸潔找了於潮白的女友栗琳琳,甚至還和他的前妻彭磊通了電話。
四處碰壁之後,陸潔終於安靜了一些,開始認真地思索她和於潮白的關係現狀。 自從兒子佑生出事之後,他們夫妻雖然在家中依然相敬如賓,但是感情的冷卻已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事。陸潔暗暗設想過分手的各種可能,每當這種浮想升起來的時候,陸潔就在不堪中變得失魂喪魄。陸潔不能不承認,她是離不開於潮白的。
陸潔沉酒在於潮白的書房裏,徘徊在於潮白留下來的那些錫伯人的銀碗、拉枯人的繡花短衣、呼倫貝爾草原上的猛禽標本和青海高原的羚羊的頭骨之間。當她坐下來的時候,她的懷裏抱著於潮白從吉瑪山帶回來的巫棒,抱著那個色澤紫黑、上麵雕著粗糙的圖案的木棍子。木雕圖案從棍尾一直盤繞到棍頂,於潮白曾經告訴她,那是人,是男人和女人……
此時,於潮白存在電腦裏的那篇劄記就盤盤繞繞地在巫棒上隱現出來。忽然間,陸潔的心中一片洞亮,她猜出於潮白到什麼地方去了。
他又去了吉瑪山!
想到這裏,於潮白在劄記裏寫到的那個吉瑪姑娘,仿佛就出現在陸潔的眼前。那吉瑪姑娘身段苗條,土織蠟染的藍頭帕像雨後的芭蕉葉一樣鮮亮,手繡的花腰帶猶如彩虹一般搭在白雲似的百褶裙上,她的雙耳墜著兩顆晶瑩欲滴的紅瑪瑙耳墜,將她那黑瑪瑙一樣的雙眸襯得愈發明麗動人.,.…
陸潔在追逐著一個幻影,一個吉瑪族的名字叫“哦耶”的姑娘。
陸潔決定即刻動身去吉瑪山。關於吉瑪山,於潮白的劄記裏寫得很詳盡.到那兒去並非難事。